第1章 神秘大叔

我叫宁晋,一年前大学毕业,便鬼使神差地回到家里的白事店帮忙。

家里经营这白事生意已有几十年,可我打心底里排斥。上大学前,我曾信誓旦旦地跟娘说:“我就是大学毕业后饿死,也不会回来干这个!”那时的我,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憧憬,觉得这白事店的营生又晦气又憋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学的是旅游专业,满心期待着毕业后能在这一领域大展拳脚。谁能料到,2019年毕业后不到半年,某冠疫情袭来,旅游业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彻底腰斩。我的对口工作就像泡沫一样,在现实面前破灭了,而家里的白事店,却因此因祸得福,变得红火起来。

店里生意一忙,人手自然就不够了。我这个家里唯一闲置的劳动力,就像被命运的大手推着,上了“前线”。

白事店的业务主要分两类。一类是丧葬一条龙的大宗生意,另一类则是售卖零散的丧葬用品,像骨灰盒、寿衣、纸人、纸元宝等等。

丧葬一条龙的大宗生意事情繁杂,忌讳也多,一般由我爸妈去处理。我则负责守在铺面,应付那些来买用品的散客。

这天下午六点左右,店面来了一个买骨灰盒的奇怪大叔。大热天的,别人都是短袖短裤他却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羽绒服,脸上戴着一副黑墨镜,头上还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从另一个寒冷世界穿越过来的。

他身形十分壮硕高大,进门时,几乎是从开着的半扇玻璃门处硬挤进来的,那门框被他庞大的身躯撑得仿佛都要变形了。

他一进门,目光就直直地落到了柜台后面的墙壁上,那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骨灰盒。我立刻心领神会,赶紧取下店里最好的一个,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叔,这个骨灰盒可好了!您看,紫檀木的,还金漆描边呢。有句古话说得好,先敬衣冠后敬人,有了这个骨灰盒,逝者下去了也是个体面人!”

那大叔缓缓拿起骨灰盒,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声音低沉地问道:“多少钱?”

“一万八。”我报出价格,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听到价格后,他明显顿了一下,我以为他觉得贵,连忙转身取下一个便宜的,解释道:“叔,这个三千,就是普通的枣木做的。您看看这俩,各有各的好……”

他摆了摆手,手指着那个一万八的骨灰盒,语气坚定地说:“就要这个了,不过,我暂时不取走。”说完,他掏出手机,扫了店里的二维码。

很快,“支付宝到账一万八千元”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店里响起。

付完账,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说:“十天后,如果我没有来取,你就给我送到这个地址上来。”

我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朝阳路 108号,朝阳小区四栋一单元三零五”,距离我这也就隔了两条街,不算远,我爽快地答应下来,想到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单,便热情地表示:“叔,到时候,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他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我连忙上前,给他把另外一扇门打开。就在他即将踏出店门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叔,请问一下,这骨灰盒,您是给谁用的?”

他的脚步猛地一停,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我自己。”

我瞬间愣住,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店面,只留下我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趴在柜台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人虽然穿着古怪了一些,可是,那身形健壮有力,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人啊?他怎么会说自己活不过十天,难道是要去干……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店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那铃声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母上大人的声音:“小晋,小区封了。你今晚先住在店里二楼吧,那里有你爸之前放的一张小床。”

我感觉自己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虽说我干了一年白事的活,可我的胆子依旧小得可怜。

这店面一共有两层,上层是仓库,下层是铺面,二楼那仓库里则堆着数不清的平时难以见光的纸人,白天我都不敢上去,晚上让我对着那白花花的一片,不得把我吓死啊!

“妈,我能去宾馆吗?”我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母上大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哎,小晋,去不了了,我都打听了,宾馆都满了。你就将就一晚吧,听话,别怕,记着,那都是假的。”

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挂断声,我无奈地认命,耸了耸肩。

由于母上特地交待过,干我们这一行的,无论还有没有生意,晚上七点前一定要打烊关门。所以,挂断电话后,我便伸手将卷帘门“哗啦”一声拉了下来。

八点左右,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我伸手打开店里的灯,那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跟鸭梨一样形状的老式灯泡,因为原理是靠里面的钨丝燃烧,所以发出的是那种昏昏沉沉的黄光。

被这昏沉的灯光一照,一屋子的殡葬用品顿时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我心里暗暗想着,明天一定得把这灯泡换了。不过想归想,今晚还是得靠着它,毕竟,黄光也是光,总比漆黑一片要好得多。

为了打发时间,我一直趴在柜台上玩手机。那二楼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大不了我就熬个通宵。

然而,到了十一点左右,夜深人静,整个店里安静得几乎掉根针都能听到。

突然,我背后通向二层的楼梯处传来一阵“踏踏踏”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正一步一步地下楼梯。

我的头皮瞬间一阵发麻,脊背发凉,握着手机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

足足过了半刻钟,我才从僵直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缓缓转过身子。

一扭头,我正好与楼梯拐角处的纸人四目相对。

在那诡异的灯光下,它穿着唐代的童子装,白花花的脸上,只有脸颊处涂着鲜艳的血红色,就像刚刚沾染了鲜血一样。

虽然它没有点眼睛,但我却总觉得它那双只有眼眶的眼睛在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看。

这时,说巧不巧,一阵阴飕飕的风从二楼吹了下来,那纸人仿佛活了一样,竟然又往前进了两分,它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发出诡异的笑声。

“草!”我忍不住骂了一声,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一边朝着纸人走去,一边大声说道:“大晚上的,兄弟别吓我啊,二楼待着不舒服,也不能自己下来啊!”

或许是被吓得狠了,我的胆子反而大了一些。我走到纸人跟前,一把将它提溜起来,重重地放到了一楼的角落处。

看着它那阴恻恻的脸,我气不打一处来,将它的身体翻了过去,口中嘟囔,“大兄弟,你把我吓得这么狠,面壁思过一下吧。”

接下来,我又趴回到了柜台上。按理说,被它这么一吓,我应该精神不少,可偏偏一挨着柜台,我的眼皮就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闭了上去,一阵浓厚的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