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转过最后一道墙壁拐角,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
数个废弃矿洞被打通连接,形成了一座恢弘的地下空间。
一座朱漆木桥横跨在幽蓝的水道上,桥下流动的液体泛着星云般的微光,像是把整条银河都注入了这条人工水脉。
谢烛的靴底刚踏上桥面,栏杆上沉睡的锦鲤木雕突然睁开晶亮的眼睛。
它们从红漆中挣脱而出,化作半透明的全息影像,每一片鳞甲都跳动着细碎的金光。
这些灵动的光影生物环绕着来客游动,有几尾甚至调皮地穿过阿汐扬起的发丝,在她耳边留下转瞬即逝的水波纹。
朱桥尽头,氤氲的水雾中渐次浮现出数道窈窕身影。
几位穿着改良旗袍的迎宾少女正欠身行礼。
她们的发间缀着会随呼吸变换色彩的电子簪花,高开衩的裙摆下若隐若现的机械义肢泛着哑光。
谢烛不由得砸了咂嘴,心想哪怕披两个门帘子都比穿这个严实点。
“欢迎光临云水间。”
为首的少女嗓音清甜,脖颈后的神经接口闪烁着蓝光。
她抬手时,腕间的全息手镯投影出各色浴袍式样,一秒变装。
在她身后,穿着紧身皮衣的泊车员正将一辆浮空跑车引向岩壁内的停车舱,义眼不断扫描着车身状况。
谢烛的目光掠过廊柱阴影处,那里站着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是一些全身覆盖军用义体的雇佣兵,几个人胸前都烙着“云水间“的火焰纹徽章,正在人群中巡梭。
谢烛回头看了看兔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低估他了。
他之前就有心理预期,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被贫穷限制久了。
这种级别的销金窟,以兔子明面上的工资,就算咬牙硬撑也太过勉强。
不过,作为赫赫有名的顶级骇客,他不那么合法的收入,怕是比明面上的收入高出百倍不止。
难怪他总爱带着整个技术组来这里挥霍。
几轮酒下来,再拘谨的同事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男人的友谊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要么一起扛过枪,要么一起醉过场。
当然,要是一起打过枪。
那就是最好的兄弟了。
几个人在恰紫嫣红的人群中走过,兔子开始给几个人说起云水间的历史来。
他随手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顺了杯香槟,在杯壁轻敲两下,酒液里立刻浮起一朵朵的樱花花瓣,在气泡中缓缓舒展。
“云水间的前身啊,就是矿业公司的员工澡堂。”
他抿了口酒,指向岩洞顶部残留的矿道支架。
“想不到吧。”
兔子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大崩塌事故后,有个死了老公的疯女人买下这片废墟,硬是把这座渗水的矿洞改造成了……”
话音未落,众人头顶突然掠过一阵香风。
四个抬着悬浮软轿的机械舞姬凌空踏过,轿帘被风吹起的瞬间,谢烛瞥见里面坐着某位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的大人物,正搂着当红偶像的腰肢。
“瞧见没?”
兔子用酒杯指了指。
“那位偶像的经纪公司昨天刚宣布她正在'进修期'。”
他咧嘴一笑。
“我好奇查了下,这比进修费够她经纪人捧红三个新人了。”
兔子见怪不怪地耸肩。
“在云水间,你能约到任何活着的明星,只要出得起代价。”
谢烛皱眉:
“他都出得起这种级别的价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干嘛来这里……”
“年轻人。”
兔子突然用酒杯冰了冰谢烛的后颈,冰的谢烛一激灵。
“有些窗户纸捅破了就没意思了?”
他朝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女偶像抬了抬下巴。
“多大的佬也需要一个可以安全交易的平台,更需要一块体面的遮羞布。”
谢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所以这里还做掮客生意?“
“没错。“
兔子晃了晃空酒杯。
“晨间酒店卖情报,云水间卖的嘛……”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是'缘分'。”
……
众人走入雕花大门的瞬间,温热的雾气裹着檀香扑面而来。
云水间的大堂像是从浮世绘里直接搬出来的——
朱漆廊柱撑着描金藻井,百鬼夜行在纸灯笼中若隐若现,青石地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笼光影。
各种漂亮的性偶穿梭其间:
有水手服配白筒袜的纯真少女,也有踩着细高跟的职业装冷艳美人。
她们的身影在氤氲雾气中时隐时现,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幻梦。
一般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会有些拘谨,但谢烛是个例外——
他完全不在意这些。
很多人在高端场合回放不开,但他没有。
完全不会担心自己举止是否得体,衣着是否合适。
他对外界的目光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钝感。
或者说,毫不在意。
这一点兔子也差不多。
区别只在于:
兔子拥有堪比装甲板的厚脸皮,以及深不见底的钱包。
他基本上,他就是那种穿着拖鞋和背心,随便去楼下的高档酒店吃个饭,然后被穿着礼服精心打扮的所谓名媛拍下来各种痛批的人。
不过他无所谓,脸皮厚到可以乐呵呵转发。
然后动动手指,几秒钟就把所谓名媛的黑历史挖个底掉。
转手给对方家里送了一个果篮。
谢烛,兔子如此,另外两人也没露怯。
张奥他虽然对这里好奇,但是很是克制,没有到处打量。
而姚波,穿的比这里的姑娘们骚多了。
只有阿汐,会频繁地观潮周围,她在看哪里适合伏击,适合藏身,适合撤离。
算是职业习惯了。
一进入大堂,暴走兔子的气场陡然一变,就好像国王来到了自己的领地。
迷离的光影中,一位身着淡紫色留袖服的年轻经理款款而来。
她发髻间的玳瑁簪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在暖光下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泽。
“兔子先生。”
她手腕一转,折纸扇子展开半幅山水。
“今天打算先休沐汤泉,还是先用膳席?”
兔子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生面孔。
虽然素未谋面,但他知道自己的资料定然早已录入对方的服务系统。
看着对方尚显青涩的模样,兔子眼珠一转,一股坏水涌来。
“怎么才过来啊?”
兔子突然拔高音量,一股混不吝的痞气瞬间爆发,吓得附近几个女郎慌忙退避。
“有让贵客干站着的道理吗?”
他想抡胳膊拍柱子壮壮声势,扫了一圈发现连根柱子都没有。
“是我们招呼你啊,还是你,招呼我们啊?”
年轻经理不慌不忙,执扇掩唇轻笑。
“瞧您说的,自然是我们招待您了。”
她微微欠身,低头作揖,长服下摆在地面划出优雅的弧度。
“方才见几位谈兴正浓,就没敢打扰。”
年轻经理作揖起身,抬起眼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您看,我可也一直在这没走不是,正等着招待各位呢。”
兔子一时语塞。
对方三言两语间,既给了台阶又守住了分寸,那张盈盈笑脸又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他暗自咂舌——
这小姑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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