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爹,我们造反吧

“孩子,别灰心,以后还有机会。”

“我们黄家能否脱离市籍,全靠你了。”

黄宗旦拍着儿子的肩膀,从背后摸出一本最新版《五经正义》。

“这是父亲送你的礼物,好好看,好好学。”

睡眼惺忪的黄潮一个激灵,脑袋中莫名出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这是穿越了?

还穿越成了黄巢?

黄潮迅速整合了一下脑中的信息:

黄巢,曹州冤句人,父黄宗旦,黄氏商行掌柜...

看着眼前精装版的《五经正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何才能说服父亲,不用再准备科举。

“爹,能不能不读书啊。”

作为历史文献学专业的毕业生,黄潮看得最多的,就是敦煌文献,连带着把整个大唐史,都翻了个遍。

正值文宗开成四年秋,黄巢第一次进士科落榜。

五年后,武宗会昌四年,还会再次落榜。

黄巢都知道历史的结局了,自然不可能重走科举的老路。

黄父坐下来,摸着黄巢的后脑,语重心长道:

“巢儿,我们黄家三代经商,圣人好不容易恩准,市籍子弟可以参加科举。”

“你又自小颇通文墨,千万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黄巢看着案头的四书五经,“爹,想改换门庭,不止科举一条路,不如...”

“我们造反吧!”

“胡闹!”

黄父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捂住黄巢的嘴。

猛然推开窗,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又走到门口望了望。

这才关好门窗,压低声音对黄巢怒喝道: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凡传出去半句,我们黄家满门都要人头落地!”

黄巢木讷的点头,他没想到黄父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产出物,平等、自由的观念深入骨髓,黄巢可没有愚忠思想。

看着愤怒的父亲,黄巢脑中顿生一计,唐人多信佛,自己可以在这上面做一点文章。

黄巢掰开黄父的手,“爹,刚刚我小憩的时候,皆大欢喜佛给我托梦了。”

“噢?”

听到儿子这么说,黄父压下怒火,双掌合十,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经文,脸上露出了虔诚之色。

直到一篇经文完毕,这才睁开眼睛,郑重道:“佛祖显圣,可有什么嘱托?”

不怪黄父这般重视,自武曌大帝以来,唐人多信佛。

到文宗时期,一百五十年有余,早就将佛法,变成了全民的信仰。

黄巢也学着父亲,一脸严肃道,“爹,皆大欢喜佛告诉孩儿,我今生无缘进士...哎呦!”

黄巢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脑袋,满脸委屈的看着父亲。

“看什么看!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拿佛祖开玩笑!”

黄父脸色不善,起身就去拿家法,先提造反,又污佛祖,说到底就是不愿意科举。

今天必须让他长长记性。

黄巢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腕,“爹!佛祖之事,我说的是真的。”

为了让黄父相信,黄巢不得不隐晦的透露一些事情。

“开成圣人命不久矣,明年开春就会有新帝登基!”

黄父身形一顿,怒道,“贼子,诅咒圣人同样是抄家灭门的大祸。”

“别人生孩子是报恩,我黄家前世与你有何仇怨,要把整个家族,往死路上逼!”

黄巢一脸无语,明明在生意场上,精明强干的父亲,怎么在忠君方面,这么轴呢。

“爹,我说的是真的。”

黄巢一脸正色,看着父亲的眼睛,开始背诵《旧唐书》上,对唐文宗死时的记载。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讳昂,穆宗第二子也,母曰贞献皇后萧氏。元和四年十月十日生...”

...

“开成五年春,正月戊寅,上不康,辛亥,宰臣李珏入赴起居。乙卯,复入,见上于太和殿。是夕庚辰,崩于太和殿,时年三十三。”

“你...这...难道...”

黄父听了这段内容如遭雷噬。

黄巢不仅准确说出了开成圣人的生年,还加上了庙号与谥号,最重要的,就连死时的详细时辰,都说了出来。

黄宗旦一脸严肃,看着黄巢,“巢儿,你所说的一切,保真吗?”

黄巢重重点头,“爹,千真万确,再不济,距离开成五年正月,还有三个月时间,到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

黄父满脸凝重,“好!既然如此,爹暂且相信你!”

黄父拍着黄巢的肩膀,“既然你不想科举,那就先接管家族的生意吧。”

黄父从腰间口袋,取出一串钥匙,拿过其中一把,放在桌案上。

“这是黄家在城南的铺子,三个月时间,给你一百两银锭,至少要赚回来一成利润。”

“如果这件事能完成,你今后就不用继续科举了。”

“爹,您就这么放心,我能接管店铺啊。”

黄父打趣的削了一下黄巢的脑袋。

“臭小子,文、农、工、武、商,你总要有一技之长,你既然不想科举,那就去学学经商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黄父面色一肃,“三月后若圣人无恙,或者你没能赚回来一成利润,还要继续科举。”

黄巢闻言重重点头。

甘露之变后,文宗被宦官软禁,整日如履薄冰,积年成疾,没多久能活。

自己凭借脑子里稀奇古怪的物品,迅速积累一笔可换的财富,应该不难。

黄巢接过钥匙,脑中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典籍上记载,唐末乱世,五姓七望垄断上层建筑。

底层百姓晋升无望,苛捐杂税又繁重。

没有官身的商贾,在门阀士族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想要安稳生活,绝非易事。

除非...自己重走黄巢的老路!

黄父给的启动资金和店铺,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黄宗旦挥了挥手,“如果没事就赶紧滚吧,去南城找林四,熟悉一下门店运作流程。”

“爹,您去哪里?不会背着我,偷偷跑春澜居,喝花酒吧。”

冤句县虽只是小城,可紧邻漕运码头,南北往来的客船,堵满了千丈江面。

城中楼船画舫,端的是文人雅客的聚集地。

黄宗旦牛眼一瞪。

“什么花酒?喝什么花酒!”

“那些姑娘们,看重你们年轻公子哥的诗文,与我老头子何干!”

“我们黄家,又不只有这一个铺子。”

黄父还是耐心回答道,“有你给的消息,我打算去跑跑门路,开几间布店和白馆,趁机捞一笔。”

黄巢闻言,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

圣人正值壮年,世人绝不会想到,他会命不久矣。

圣人驾崩,举国哀悼。

突如其来的国殇,麻布、白衣绝对会炒到天价。

黄父不愧是经商圣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从中捕捉到商机。

“今年大旱,又正值深秋收粮季,流寇、匪患频发,出入冤句县城,需要验明正身。”

黄宗旦从案桌一角,拿出一个小册子。

“这是你的公验,带着它赶紧滚。”

唐朝官员用鱼符充当身份凭证,普通人离开所属村镇,需要里正的户籍证明或公验。

黄巢接过公验揣进怀里,兜着几块油酥饼,朝庄园外走去。

“别忘了,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黄巢背对着挥了挥手,朝庄园马棚走去。

黄家庄园外,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黄宗旦收回目光,重重叹息一声。

“老爷,您何不再劝少爷两句?”

满头银发的管家,引着另一辆马车,等候在了门前。

黄宗旦摆摆手,“牛不喝水,强摁头也无用。”

“他现在志不在科举,等他在冤句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就知道科举入仕的好处了。”

“到时候,即便我不逼他,他也会安心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