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雨天打孩子
- 1987,我的年代有妖气
- 待得春归
- 2428字
- 2025-05-22 08:42:07
1987年,农历五月十一,芒种。
【五行:泉中水】
【冲煞:冲兔煞东】
【值神:名堂】
宜:祭祀、酬神;
忌:出行、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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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禹安从万年历上收回目光,望向窗外飘着绵绵细雨的阴郁天空,眉心皱成了川字。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竟重生到了38年前,回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小乡村。
这年,他才十九岁,是村里年轻的赤脚医生。
可今夜过后,他的人生将发生巨大的转变。一个小伙子从此背负苦难,远走他乡,在大城市里挣扎了半生之后,终于功成名就,却再也找不回儿时闲适的时光。
细雨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砖裸露的窗台上,沿着缝隙流淌进来。水流携带着细密的黄沙,蜿蜒着洇到破旧的书桌上。
仿佛蠕动爬行的蛇。
王禹安怔怔的瞧着,忙下意识把上面几本掉了皮的古书挪开,而后就听到隔壁母亲一高一低的喝骂声:
“你个鳖孙儿,还知道回来!弄啥去了?”
“摸鱼……”
“噫~你个死妮子是想死嘞!那大河里刚淹死了人,你还敢跳进去摸鱼?我打死你个鳖孙儿!”
“啊!哥、哥!救命!”
……
王禹安瞬间回过神来,忙顶着细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堂屋门外站着一位浑身湿透的半大丫头,个儿不高,身材却很匀称。尤其是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儿,更显出几分清瘦。
细雨早浸湿了她的发丝,一缕缕贴在腮边,黑白相映,勾勒得好似戏台子上装扮清丽的小青衣。
可她却比青衣多了几分灵动和俏皮,即便被自己老娘用笤帚指着鼻子,依旧气鼓鼓地捂着鼓鼓囊囊的裤兜,跟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
甚至还呲着小虎牙咋呼道:“你别打、你别打!我抓鱼是有原因的!”
“你有啥歪理,赶紧说!”
母亲李玉珠点指着她,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给她一个在临死前狡辩的机会。
“我摸鱼都是为了我哥!”
刚跨出房门的王禹安脚步一顿,不由一脸呆滞。
索性也不急了,紧了紧衣襟,佝偻着身子,顶着茫茫细雨,望着往日只在遥远记忆中的小妹,眸中满是恍惚。
“啊?”
李玉珠也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犯了错,竟然还敢把脏水往自己哥身上泼。
“我三哥不是让坏女人甩了嘛,整天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饭也不想吃,活也不想干,都饿瘦了。”
四妹王巧安一本正经的说着,哼哼唧唧道:“我就想着抓几条鱼给他补补,让他快点好起来嘛。”
王禹安听得一脸惊奇,心说:自己被女人甩了?啥时候的事?
可听到自己女儿的话,李玉珠手中的破笤帚却是一僵,而后便说不出话了。
雨声哗啦啦响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许久,她才骂骂咧咧道:“丧良心的骚蹄子!攀上高枝儿,就瞧不上俺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不就是个大学生嘛,有啥了不起的,俺儿哪里配不上她?
家里是开纸扎铺子的,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晦气得要死!要不是老一辈儿定下的娃娃亲,谁愿意跟她家有牵扯?
现在倒好,考上个大学,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说什么老规矩都是封建迷信,做不得数。
我可去她奶奶的腿儿!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俺儿等了她这么些年,就白等了?耽误的青春,找谁说理去?”
见自己成功把祸水东引,王巧安呲着小虎牙,十分狡黠的笑了。
而后才看到王禹安,表情不由僵了僵,忙举着一把脆生生的草根,献宝道:“三哥,我给你扒来的好东西——白茅根!
你不是说它通尿啥的,还能治疗反胃,我给你弄了好多。
你快吃,吃完就不想坏女人李秋抒了!”
王禹安下意识接到手中,疑惑道:“四丫,李秋抒是谁?”
“嘎嘎!”
听到他的话,王巧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当即就瞪圆了,兴奋道:“看看,我就说有效吧?我哥还没吃,就把那坏女人忘啦!”
只不过,她这一手舞足蹈,裤兜子里的大鲫鱼壳子立刻就甩着尾巴窜了出来,摔在泥泞的地面上,不认命似的挣扎着。
“呀,我的鱼,我的鱼!”
王巧安吓得手忙脚乱,立刻就趴在地上抓。
着急得啥都顾不上了。
本就湿漉漉的裤腿子,跪得满是污泥。
李玉珠气得瞪着眼珠子,当即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对着她翘起的臀部就是一通好打。
疼得四丫直抽凉气儿,忙捂着屁股蛋子站起,直往王禹安胳肢窝下面钻,哎哟哎哟的叫着,眼泪都飚出来了。
“躲,躲也不行!”
王巧安弄巧成拙,本想转移老娘的注意力,没想到因为李秋抒的事情,李玉珠更加气恼了,举着笤帚,毫不留情,“王闩昨儿个才淹死在河里,你看看谁敢去河边转悠?
就你个缺心眼儿的不懂事!
我非打死你个浑丫头不可!
今儿个,你哥也护不住你!”
王巧安才十四岁,吓得吱哇乱叫,绕着自己三哥转圈儿,不依不饶道:“那咋了、那咋了!
我没去河里,在河套里的小水坑抓的!
你不讲理,河里出鱼了,谁不馋得慌?等消息传开,全村人都会去抓!”
“抓个屁!”
说起这个,李玉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揪着她,边打边数落,“那王闩打小孤零零的,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儿,却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属于横死!
而且留下妻儿无人照料,怨气大着嘞!
老少爷们儿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治丧。夜里守灵,白天出殡,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闲得慌?
今天,你说啥也少不了挨这顿打!”
啪!
又是一笤帚……
“啊,你这是封建迷信,你这是封建迷信!你再打,我、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哥,哥呀,救我!”
小丫头片子是真的吓到了,放声尖叫,攥着他的衣袖,直打哆嗦。
嘴里却不饶人。
又怂又贱的小模样瞅得王禹安哭笑不得,是真的不忍心她挨打,忙劝道:“妈,行了,四丫她知道错了。”
“三儿,你别管!娘必须让她刻在心里!免得将来白养她这么多年!”
李玉珠黑着脸,不肯饶过她。
王巧安看得整颗心都凉了,小脸儿上满是绝望,意识到自己这顿打怕是真要挨结实了……
看着笤帚疙瘩又一次狠狠落下,王禹安叹了口气,将小妹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主动把赤裸的臂膀迎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
醒目的血痕当即就浮现出来。
母亲吓得哎哟一声,心疼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把笤帚一丢,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埋怨道:“三儿,你、你咋不躲啊?
都怪娘,都怪娘!
哎,你就宠着她吧!”
王巧安望着那溢出的血痕,默默的不说话,眼圈儿蓦的红了。
王禹安呲了呲牙,心中却满是温暖。
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一次,不就是让他化解一家人的苦难的吗?
“大中午的,吵吵啥呢?”
哪知道,正在这时,一道宽厚的嗓音响起。父亲王红河皱巴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假装不耐烦道。
王禹安上下打量着他,眼珠子却直了,喃喃道:“爹、爹,你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