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村里其他可能来家里买东西导致自己露馅的小伙伴之后,吕贵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回到自己家里取早已收拾好的书包,为了不让家里人怀疑,他甚至无礼的让林颖在另外一个同学家等他。也算是历经波折,他终于和林颖坐上了去林颖家的小巴车。
林颖的家离吕贵家大概45分钟的车程,那里是这座山的主峰,山顶海拔不过900多米,林颖的家就在主峰脚下。这四十五分的车程,小巴车要钻过好几条隧道,林颖坐在靠过道的座位,吕贵靠窗坐着,隧道的灯一盏接一盏的照进来,车厢忽明忽暗,吕贵喜欢这种感觉,他告诉林颖,我喜欢这种感觉欸。林颖说,我也喜欢。
良久,小巴驶出隧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小山包,山包上面长满了翠绿的竹子,连绵不绝,似乎这辆小巴车,就是把油都跑完了,也跑不出这片竹海。
风吹过竹海,翻起一片绿浪,让学生疲惫的眼睛舒适无比,这时候,天下起雨来,噼噼啪啪的打在小巴车顶、玻璃上。吕贵困了,他跟林颖说,我困了。林颖说,困了就睡吧,靠着我,等下到了我叫你。吕贵于是靠着林颖睡着。这种山村的小巴,不设固定的站台,路边有人需要,招手即停,所以吕贵也觉得自己不会睡的很安稳,不要多久就会被司机的一脚刹车踩醒。正想着的时候,他感觉到林颖的一只手,正护在自己胸前,于是便放心的睡了。
林颖曾经告诉吕贵说,远古时期,人类靠打猎为生,巨量的野兽在提供给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的同时,也是人类的主要威胁,所以很多人焦虑的时候会失眠,但是,下雨的时候,野兽不会来,所以下雨的时候,人的睡眠质量会很好,这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没有办法改变。吕贵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但是就在刚刚,他确实睡得很沉,沉到林颖叫不醒他,不得不在同车人和小巴售票员的催促下将他连人带书包一起抱下小巴。好在吕贵也不重。
下了车,就是林颖堂叔开的一家超市,布局和吕贵家相差无几,林颖家还需要步行二十多分钟,他虽然平时挑谷子担牛粪没少干,但是背一个人回家还是不太敢试,况且雨还没停。不得已,他只能把吕贵放在超市后院屋檐下的一张躺椅上,自己坐在一边,这张躺椅一般是堂叔坐着发呆乘凉的地方。
雨一直下,没有停的意思,婶婶泡了茶来,叔奶奶切了水果来,看这有个睡迷糊的小子,也没留下来陪侄子说话,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以前爷爷在的时候,经常帮这个堂叔家在院子里种地菜,隐约还能看见当年爷爷帮他家种在院子里的芦笋。想着反正也没事,就由吕贵睡个够吧,这会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天也准备黑了,林颖拿了一把扇子,替吕贵赶蚊子。
终于,星星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吕贵也醒了,林颖说,你是不是晕车啊。吕贵说,可能是。于是准备拿盏手电筒照着路回家。堂叔执意要骑摩托车送回去,两人也恭敬不如从命,坐上堂叔的摩托车往家去。坐车的时候,林颖跟吕贵说,你刚睡醒,还迷糊,你坐中间,我在后面挡着你,上坡多,你别掉了。
一到家,林颖的奶奶煮了姜汤,一人先喝一大碗,才开始吃晚饭,林颖的爸爸还没下班,妈妈早就出去打麻将了。在这个地区,爱打麻将的人和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样多。林颖的奶奶陪着他俩吃饭。怎么你堂叔没叫你吃饭吗?奶奶问。我骗他们说在学校吃过了回来的,林颖答。你从小就怕麻烦别人,一点也没变,奶奶说。
吕贵只觉得林颖家的饭确实好吃,好吃到他可以理解林颖为什么吃不下学校的饭。也不知道究竟是顶级的大米煮的饭,还是因为煮饭的手法比较好,还是说自己旅途劳顿实在是饿了才觉得好吃,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巨好吃。饭煮的很干,但是不噎人,很细腻。籼米煮的饭像糯米一样,在碗里油光锃亮。林颖看他吃的这么香,指指大厅里的两个不锈钢谷仓说,你慢点吃,管够。林颖的奶奶笑着说,同学,我们家的米还是三年前收的都没吃完,你来帮我们多吃掉一点,好让我们吃点去年的新米。吕贵不好意思的笑笑。林颖说,别害臊,吃啊,我妈虽然爱打麻将,但是饭菜做的确实是一绝。
林颖所言非虚,吕贵那天确实是吃撑了,他记得那天有一碗干辣椒炒的小鱼干,一碗丝瓜炒花甲,一碗青辣椒炒肉,还有一些菜记不清了。自己确实是吃了四碗多一点,撑的肚子鼓的很明显,林颖看着吕贵鼓起的肚子笑,吃完后带着吕贵去水坝上散步消食,那是这个区域唯一晚上有路灯的地方,因为以前有很多打完夜场麻将的糊涂蛋掉进水库,很多天之后才浮起来,所以村里为了减少这种悲剧,集资安装了护栏和路灯。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很多村民饭后消食乘凉的去处。
他们沿着水库走,吕贵说,我们绕水库几圈吧。林颖笑了,这个水库大,绕一圈都到下半夜了,还绕几圈。吕贵也笑了,他们坐在水坝上面吹风,水库边上到处有人夜钓。风很大,灌满了少年的袖子,他们偶尔看彼此一样眼,观察一下对方有没有被自己从杂志上或者网上背下来的冷笑话逗笑。
从水坝上下来的时候,吕贵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林颖家没有热水器,他问林颖,你家怎么洗澡啊?林颖说,跟在学校差不多啊,打一桶温度合适的水,用毛巾洗。吕贵说,我知道,我是问在那里洗。林颖说,看的那片芭蕉树没,那后面和我房间的窗户还隔着一点距离,我一般就在那片芭蕉树后面洗,房间里的灯开着,刚好照明,换洗的衣服放在房间的窗户上,还不用担心会打湿。吕贵说,那我洗澡的时候你进房间,我不是被你看光了。林颖说,在学校都看过多少次了。吕贵说,那不都熄灯了,哪里看到了。林颖说,我们山里的人,眼睛适应了黑暗,在黑暗里面也看的见的。吕贵说,真的假的,那我不亏死了。林颖说,那你要不要洗,五天哦,五个晚上哦。
吕贵还是妥协了,林颖非常有主人风范的帮他打好水,摆在芭蕉林和房间直接的空地,别的不说,在星空底下,芭蕉树丛天然长成的屏风后面洗澡,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破坏这种氛围的,是在吕贵洗完澡擦拭身体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林颖的声音,哟,瘦是瘦,身材不错哦。
于是他决定,公平起见,在林颖洗澡的时候他也要待在林颖房间,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颖洗澡的时候,他的一个堂哥刚好输完钱路过,林颖就这么在芭蕉树丛里,光溜溜的,一边和他的堂哥聊天,一边给自己搓泥。
天聊得差不多了,澡也洗完了,吕贵又发现,林颖根本没穿窗台上的内裤,脚步声近了,吕贵赶紧拉住房门说,大哥,你穿好内裤再进来啊。林颖说,我身上没干啊,我进来穿,你害羞你就闭上眼睛吧。吕贵只得放他进来,没想到的是,林颖其实已经穿好衣服了,只是逗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