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梦境

“啊!!!”

余烬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习惯性地摸了摸眉心,那粒朱砂胎记正隐隐发烫。

窗外,西州大学宿舍区的路灯还在晨雾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余烬两手扶额,又懊恼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

连续七天,总是梦到那个陌生又心悸之地。

赤水河支流一条干涸的河道内,巨大的青铜碑上爬满藤蔓,碑面刻着不知名的古老文字,碑旁蹲着一尊石兽。还有那个在耳边低语的女声,说着他听不懂的古语。

宿舍里空荡荡的,昏暗的光线衬得小小的空间愈发肃静,沉重的呼吸与如鼓的心跳此刻显得分外清晰。

同舍另外三个苦命人早就飞去研究院、生物所这种牛马单位当笨鸟去了,只留他一个闲人独守空房。

不去实习,并不是因为懒,更不是因为不求上进,他的成绩,别说保研,早被导师们下了追收令,每天排着队的电话轰炸,争着抢着想将他招揽麾下。

他有着自己的打算——毕业后回到苗寨,重走父亲的药商路,完成老父亲未竞的夙愿。当然,是合法的路径。

“喂,余烬!起床了没?”

突然,宿舍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健硕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听到声音,余烬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那个一身腱子肉,除了学习缺根弦,健身、拳击、游泳......样样精通的运动达人。虽然人称“耗子”,却壮得像头牛。

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再加上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让他稳居学院三大校草之首,因此身边总是不缺小迷妹,也算学校里小半个风云人物。

然而余烬对他并不亲近,主要是他的为人和品性跟余烬的三观偏离太大。

张浩的性情有点虚浮,喜欢耍小聪明,却对自己的能力估值过高,明明只有蚍蜉之力,偏偏喜欢干些撼树的活儿。或许跟他喜欢运动有关,对挑战不可能总是乐此不疲。

这也是余烬最不喜欢张浩的地方,认为他虽然身板练得瓷实,脑袋却一直飘在云雾里。这样首尾分离,最终决定人生走向的也只能是屁股。跟这样的人深交,早晚会被拖累死。

张浩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一叠资料,一边拍打床铺一边嚷嚷:“你可算起来了!今天可是东方教授微生物课题组遴选的日子,说好要帮我的!”

余烬皱了皱眉,道:“我说过我不感兴趣。”

声音有些嘶哑,他抓起床头的矿泉水灌了一大口,试图冲淡喉咙里的灼热感。

“别啊!”

张浩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晨光顿时填满狭小的宿舍。

“这位可是京城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导,才二十六岁,比她带的学生年龄都小!你知道她发了多少篇《自然科学》吗?五篇!跟着她混,保研稳了!”

余烬眯起眼睛适应突然的光线,张浩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在他视线中逐渐清晰。这位对毕业实习同样深恶痛绝的上进同学从三天前就开始唠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余烬慢条斯理地套上黑色T恤,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你面试作弊都没被发现,说明这课题组水平不怎么样;如果被发现,你也参加不了。所以,横竖你都是白忙活一场。”

张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得了吧,你那些都是歪理。这次不一样,东方璃可是微生物领域的国际权威,据说好几个跨国药厂都在挖她。而且我听说,她这次来西南,是为了研究赤水河一带的特殊微生物,这不是正好撞上你的强项了吗?”

余烬的手指在眉心轻轻摩挲,上面的温度正在慢慢消退。

赤水河,又是赤水河。梦境与现实的重叠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我不去!”余烬干脆地说道。

“不行!”

张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上露出恳求的表情:“设备我都准备好了,微型耳麦,绝对隐蔽!你只需要在走廊上等我信号,回答几个专业问题就行。求你了,哥们儿!这次要是能进组,我请你吃一个月食堂小炒!”

余烬看着张浩那张急到涨红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平时连实验报告都要抄他一半的家伙,现在居然妄想混进顶级科研团队。

但转念一想,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索性陪他去玩闹一下好了。食堂小炒师傅的手艺还是很赞的。

“就这一次。”

余烬警告地指了指张浩,郑重说道:“而且我只回答我知道的问题。”

“檽浦偌布勒木!”

张浩欢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套微型耳麦塞给余烬,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抗干扰的,最新款隐形设备,不会被发现的。”

余烬接过,将耳机捏在手里翻看,只有不到指肚大小,塞进耳朵后能够完全隐藏。耳麦做成了十字架吊坠,挂在胸前隐蔽性很强,不仔细看很难看出端倪。

两人现场作了测试,余烬对试听效果还算满意,至于是不是真的抗干扰,那就听天由命了,高科技的东西,产品功效很多都是被商家标榜出来的,有时候就是换了个时髦的包装而已。就比如那种号称“一秒美白”的美容仪,真正的效果可能还不及一瓶普通的防晒霜。

“九点半,生命科学楼307,别忘了!”张浩兴奋地摆摆手,走出了宿舍。

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撞墙的声音如同放大了十倍的鬼打墙,把小小的宿舍再次关进了安静里。

余烬伸了个懒腰,手撑床栏腾身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后轻巧地翻身下床,动作敏捷如猿。

还没等喘口气,床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你是我的小呀小蛮腰,亲亲抱抱都不嫌骚......”

余烬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老巫婆”三个字,是继母朱氏打来的电话。

他“啪”地挂断,将手机扔回床上,铃声却再次响起。

余烬皱了皱眉,只好拿起接通,伸直胳膊,将手机远离耳朵,却依然听得刺耳:“小杂种,敢挂我电话?”

片刻的沉默后,对面再次咆哮:“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有屁就放!”余烬终于不耐烦开口。

继母朱氏声音尖锐,仿佛要把手机听筒震碎:“你阿爸在牢里没人管,家里全靠我一个人撑着,你倒好,就知道在学校里躲清闲。也不出去挣个钱补贴家用!昨晚大雨,家里吊脚楼的瓦片漏了,你弟弟被雨淋得发烧,医药费你出!”

这些年我辛辛苦苦进山采药换的钱不都进了你的口袋吗?钱都花哪儿去了?上周新买的那套苗绣少说也得千把块吧?把自己捯饬得花枝招展的,现在倒有脸跟我哭穷?

余烬懒得跟她叫板,强忍怒气道:“给他煎点银翘三花汤喝,我屋里有,自己拿去!”

朱氏语气突然缓和,让余烬听着有些不适应:“不出也行。你舅舅说了,寨子后山那片老林子里有值钱的野生石斛,反正你懂那些药材路子,帮忙联系个买家,你阿爸当年不是这么......”

“不行!”余烬冷声打断,“那里是无人区,要死人的!而且石斛属植物是国家重点保护野生药材,私自采挖和买卖都是违法的!”

想陷我入阿爸的后尘锒铛入狱?安的什么居心!

朱氏冷笑道:“一个野种装什么清高?!我不管,你听好了,你弟弟马上高一了,学费不够。你年年拿的全额奖学金哪里去了?转回来给他用!否则,别想再进这个门!”

电话被狠狠挂断。

余烬嗤笑一声,丢下手机不再理会,抄起脸盆便进人洗手间,冲起凉水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