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宫廷玉液酒

沈墨律师事务所位于苏州金鸡湖畔一栋低调的写字楼顶层。白锦曦走出电梯，迎面是一扇厚重的实木门，门旁黄铜名牌上简洁地刻着“沈墨律师“四个字，没有任何头衔或荣誉列表——这是真正顶尖律师的自信。

她刚要按门铃，门却自动打开了。一位穿着利落西装套裙的女性站在门口，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齐肩黑发，眉眼如刀，整个人散发着“时间宝贵，长话短说“的气场。

“白小姐，准时。“沈墨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请进。“

办公室出乎意料的宽敞，一整面落地窗将金鸡湖美景尽收眼底。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书架——密密麻麻的法律典籍中，夹杂着《三体》《基地》等科幻小说，甚至还有几本网络小说。

白锦曦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叱咤法律界的女强人还有这样的阅读口味。

“茶还是咖啡？“沈墨问，已经走向角落里的咖啡机。

“茶，谢谢。“白锦曦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办公室。除了书架上那点小异常，这里的一切都严谨得近乎刻板——文件排列整齐，文具各归其位，连窗台上的绿植都修剪得一丝不苟。

典型的I人，她在心里默默判断。

沈墨端着茶盘回来，动作精准如手术医师：“白氏集团发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关于陶小桃盗窃案，证据链完整，胜诉率99%。你担心的'背后有人指使'，目前没有证据支持。“

白锦曦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是上好的龙井，温度刚好。

“我不只是为这个案子来的。“她放下茶杯，“我想咨询关于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特别是...跨领域的创意保护。“

沈墨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她听到有趣案件时的表情：“具体是指？“

“如果我有一系列原创作品，如何防止它们被抄袭或不当使用？“白锦曦谨慎地选择着词汇，“这些作品...很特殊，很难证明原创性。“

“音乐？“沈墨突然问。

白锦曦的手指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你怎么知道？“

“猜的。“沈墨嘴角微扬，“'银月'的歌很特别，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白锦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从未对外透露过“银月“的身份，就连周莹莹都不知道。这个律师是怎么...？

“放松，我不是调查你。“沈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去年我处理过一个音乐版权案，研究过各大平台的原创音乐。'银月'的作品...“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旋律结构和歌词意象与主流作品有微妙差异，更像是我小时候听过的风格。“

白锦曦的背脊绷直了。沈墨说的“小时候“，是指穿越前的世界吗？还是她多心了？

“所以，你想保护这些作品的版权？“沈墨继续道，“难点在于，如果你不能公开露面，很难证明自己是原创者。我建议...“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两人深入讨论了各种法律方案。令白锦曦惊讶的是，沈墨的思维方式与她高度契合，提出的建议既大胆又务实，完全不像这个世界的律师通常那样保守。更奇妙的是，她们对一些小众文化的理解出奇地一致，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所以，最稳妥的方式是成立一个离岸公司，以公司名义持有版权。“沈墨总结道，“这样即使有人怀疑'银月'的真实身份，也很难追溯到个人。“

白锦曦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与人交流得如此畅快。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解释，沈墨似乎天然就理解她的思考方式。

“沈律师，“她忍不住问，“你平时看网络小说吗？“

沈墨正在整理文件的手顿了一下：“偶尔。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好奇。“白锦曦假装随意地说，“如果你看穿越小说，你觉得...穿越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沈墨缓缓放下文件，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白小姐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白锦曦心跳加速，但表面依然平静：“假设性讨论而已。我有个朋友想写穿越小说，找我参谋。“

“是吗？“沈墨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那你告诉你'朋友'...“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如果她真的穿越了，最好小心别暴露身份。这个世界对'异类'并不友善。“

白锦曦的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不可能是巧合。沈墨的反应太奇怪了，就好像...她知道什么。

“沈律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你相信穿越这种事吗？“

沈墨转过身，脸色苍白得吓人。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颤抖着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宫廷玉液酒？“

白锦曦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也浑然不觉。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天灵盖——这是穿越前世界某年春晚的经典小品台词，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一百八一杯？！“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沈墨踉跄了一下，扶住窗台才没摔倒。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天啊...真的是你...我就知道...那些歌...“

白锦曦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沙发才能站稳。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问题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你...你也是...什么时候...怎么...“

“五年半前。“沈墨抹去眼泪，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部老式智能手机，“这是我穿越时带着的，还有一点电。你看...“

她点亮屏幕，相册里是穿越前世界的照片——东方明珠塔，拥挤的地铁，熟悉的街道...还有一张沈墨穿着律师袍站在“BJ市十佳律师“颁奖台上的照片。

“你是...BJ律师？“白锦曦颤抖着接过手机。

“嗯，专攻知识产权和商业犯罪。“沈墨深吸一口气，“那天我刚赢了一个大案，庆祝到凌晨，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再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刚毕业的小律师沈墨。“

白锦曦的大脑还在处理这个惊人的信息。沈墨也是穿越者！而且来自同一个世界！这个概率有多小？难道...

“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说'真的是你'...你早就怀疑我了？“

“从听到'银月'的第一首歌开始。“沈墨点点头，“《起风了》在原世界是2017年的歌，你穿越前应该听过吧？“

白锦曦捂住嘴。她确实选择了那首歌，因为觉得适合这个世界的音乐风格。没想到这反而成了暴露的线索。

“我查过你的背景。“沈墨继续道，“白锦曦在原著中根本不会射箭，更不懂音乐。而且你的行为模式...太像现代人了，不像这个小说世界的角色。“

“原著？小说世界？“白锦曦瞪大眼睛，“你知道这是一本书？“

沈墨的表情变得复杂：“你不知道？“

“我知道！“白锦曦急切地说，“我穿越后发现自己是书里的反派，所以才躲到国外去...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墨走回沙发坐下，示意白锦曦也坐：“我穿越时，手里正好拿着这本小说。是一本商业爱情题材的《总裁的契约娇妻》，我客户落在会议室的，我顺手拿来翻翻...“

白锦曦差点被口水呛到：“《总裁的契约娇妻》？我看的明明是《冷面校草的甜心宝贝》啊！“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们来自同一个现实世界，却穿越进了不同的小说里。

“这说不通...“沈墨喃喃自语，“除非...“

“除非这个世界是由多部小说融合而成的。“白锦曦接上她的思路，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或者...我们根本就不是在书里，而是某个平行宇宙？“

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两个穿越者都在消化这个惊人的可能性。

“先不管这些。“沈墨最终打破沉默，“说说你吧。原著里白锦曦是什么角色？“

白锦曦苦笑一下：“标准恶毒女配。陷害女主，勾引男主，最后身败名裂，死得很惨。“

“典型套路。“沈墨嗤笑一声，“我这边原著里根本没白锦曦这个角色，倒是有个陆氏集团...等等，陆明远该不会是...“

白锦曦点点头：“男主。不过原著里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商业奇才，不像现在这样...“

“这样什么？“沈墨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犹豫。

“执着。“白锦曦轻声说，“原著里他根本不会对谁念念不忘六年。“

沈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躲到国外，是为了避开原著剧情？“

“嗯。但现在看来...“白锦曦揉着太阳穴，“这个世界可能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本小说。太多细节对不上了。“

“我早就有这种感觉。“沈墨拿出一个笔记本，“穿越后第三年，我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科技发展与原世界有微妙差异。比如，这里2008年没有奥运会，但2012年却有一场'世界运动会'...“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世界线差异聊到各自穿越后的经历。白锦曦得知沈墨刚穿越时如何利用前世的法律知识在这个世界崭露头角；沈墨则听白锦曦讲述如何在国外重塑自我，成为射箭冠军。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沈墨问，“继续躲着陆明远？“

白锦曦摆弄着茶杯：“我...不知道。今天我还伪装成学生去接近他...“

“什么？“沈墨差点喷出咖啡，“你玩角色扮演？“

“是为了测试他！“白锦曦红着脸解释，“我想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真实的我，还是他想象中的'锦'...“

沈墨扶额：“老天，你们小年轻真会玩。所以测试结果呢？“

“才刚开始...“白锦曦嘟囔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今天为什么突然问我'宫廷玉液酒'？万一我不是穿越者呢？“

“赌一把而已。“沈墨耸耸肩，“你问'相信穿越吗'时的表情，跟我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一模一样——那种'我知道说出来会被当疯子但实在憋不住了'的表情。“

白锦曦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有人理解她，有人知道她的秘密，有人...和她一样。

“沈姐，“她突然换了称呼，“我们以后能常见面吗？“

“当然。“沈墨的眼神柔和下来，“穿越者联盟，正式成立。“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白锦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沈姐，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还有别的穿越者？“

沈墨的表情变得严肃：“很有可能。我处理过几个案子，当事人的行为模式...很可疑。特别是科技公司那些突然拿出超前专利的'天才'。“

白锦曦想起陆明远手腕上那道与原著描述不符的伤疤，和他偶尔流露出的、远超年龄的成熟。不，不可能...那太荒谬了。

“话说回来，“沈墨突然换了话题，“你那个伪装身份靠谱吗？需要我帮忙完善法律文件吗？“

“周莹莹帮我搞的学生证，应该没问题。“白锦曦看了看手表，惊呼一声，“天哪，都下午三点了！我们聊了四个小时？“

“时间过得真快。“沈墨也略显惊讶，“跟老乡聊天就是不一样。“

老乡。这个简单的词让白锦曦心头一暖。是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沈墨就是她的老乡，她的同类。

临走前，沈墨送她到电梯口，突然压低声音：“小心陆明远。“

白锦曦一愣：“为什么？“

“直觉。“沈墨眯起眼睛，“如果他真如你所说和原著不一样...要么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原著，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他也不是原来的陆明远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沈墨意味深长的表情隔绝在外。白锦曦靠在电梯墙上，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可能性太可怕了，她从未想过...但如果陆明远也是穿越者呢？

不，不可能。他记得六年前的聊天细节，记得“锦“的所有习惯。除非...

电梯到达一楼，白锦曦摇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她现在有了盟友，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陆明远...她还有“林月“这个身份可以慢慢试探。

走出写字楼，夕阳已经西斜。白锦曦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停车场取车。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和早上在学校看到的那辆很像。

车窗微微降下，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男性面孔。那人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只是随意张望。白锦曦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决定绕几圈确认是否被跟踪。如果真有人监视她...是冲着白锦曦来的，还是已经发现了“林月“的秘密？

又或者，如沈墨所说——有人开始怀疑，她不是原来的白锦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