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心蛊惑

婢女眼中浮出一抹自以为聪明的惧色,以为此言能换一命。

霍思言忽然转身,对身后道:“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婢女惊呼一声:“主母!我说的是真的!”

霍思言语气平淡:“若是真的,你便该死、若是假的,我便替曲婉清你这笔账。”

“你活着,不过是一根谎言的钉子,这府里,不需要太多钉子。”

夜深,谢府偏院,一场秋雨初歇,院中廊檐低垂,湿意未褪。

曲婉坐在榻前,手中摊开一页被烧毁边角的魂卷残页,细细比对着霍思言给她的线索。

霍思言立在窗前,望着院外夜色。

“你说这信封字迹,与你母亲当年留给你的祭卷笔迹相似?”

曲婉点头:“起初不敢肯定,但今日对比,我几乎可以断定,这追录二字,就是我娘手写。”

“她……曾留证?”

霍思言眉色微沉,轻声道:“她或许早知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提前设了局。”

另一边,谢知安亦未入眠。

他在暗司处翻阅婢女过往行迹,果然查出此人入府前有一段空白履历,入谢府不过一年,却已四次递送私信至城西。

“城西……是凤鸾宫旧供署方向。”

他敛眉思忖片刻,遣人送信与霍思言。

不多时,霍思言将魂卷碎页携至,二人并案核对。

霍思言指着边角说道:“你可看这处朱砂印迹,表面看是沾染墨印,实则为追魂封术的一部分。”

“这是古术,只在识塔一脉传过。”

谢知安看她一眼,试探着问道:“你……会解?”

霍思言轻轻颔首,未言细节。

她指尖落在卷面上,轻轻一按。

指端泛起一抹微不可见的青芒,仿若残光浮现。

一道暗痕随之浮出,字迹极浅,内容却惊心:“魂术伪章者,在南监有暗,应查乙庚年卷录第七册。”

谢知安目光骤然一凝:“乙庚年……正是你母亲案发之年。”

“第七册已毁?”

霍思言淡声:“未必。”

“我猜,那册从未入宫,而是被人藏匿,用作日后翻案之钥。”

“她若信得过你,自不会只留字迹。”

拂晓,谢宅外院。

霍思言让曲婉暂避内宅,将那魂卷残页与朱砂封印重新封缄,送入旧阁中一方木函之内。

她留下一句:“若三日内我未归,你自持此函,去识塔南录司。”

曲婉咬唇:“你要进凤鸾宫?”

霍思言点头。

“贵妃设局,不是只为了羞我,也不是单要查我。”

“她在找一件东西,正巧我也要去取一样东西。”

午时,凤鸾宫内。

贵妃刚沐毕香汤,正品茗理事。

掌内使低声道:“谢家主母今晨遣信至宫外,欲求入宫请谢太夫人安,顺道参宫中长辈。”

贵妃挑眉:“她敢进来?”

“进来就好,她既肯来,便是以为自己稳了。”

她眸中光华一闪,淡声道:

“备香。”

“我倒要看看,她这谢家主母的身份,是来问安,还是来问罪的。”

凤鸾宫正殿,香雾缭绕。

霍思言着深黛色宫装,扶着谢府女眷正礼,静静立于殿前,目光清冷,不卑不亢。

贵妃端坐榻上,眼神淡淡掠过她。

“谢府新主母?竟是霍家之女。”

“听闻你幼年入识塔修学,倒是奇才。”

霍思言行礼毕起,平静回道:“蒙皇恩,得以入识塔,方能有今日薄识。”

贵妃似笑非笑地抿了口茶:“薄识之人,倒能识得假卷真假,审得谢宅如炉中残火。”

“你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霍思言目光不动,语气沉着:

“世子之母案未明,识塔文书残卷横生,又有人栽赃谢宅,思言才疏,唯恐误入迷局,所以才斗胆来问问娘娘……”

“这一场局,究竟要怎么收?”

此言一出,殿中气息如凝冰。

贵妃手指轻轻扣着茶盖,眸中波澜乍现。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来质问我一般。”

霍思言回视她,语气淡淡:“娘娘误会,我是怕了,但娘娘若是要设局,请设彻底些,别连下手之人都保不住。”

“婢女已死,线索却还在谢府。”

贵妃冷笑:“有趣,你这字字珠玑,是在威胁本宫?”

“谢家是什么身份,敢来凤鸾宫放肆?”

霍思言不疾不徐,行礼后抬眸:“思言不敢放肆,只想替太夫人问一句,昔日太子案中所失的乙庚年第七卷,如今可还在凤鸾宫中?”

贵妃听此,面色微变。

她未答话,掌内使已先跪下:“娘娘……此事不可再拖。”

“谢家若真掌得证据,中枢那边就压不住了。”

贵妃抬手,眼神锐利如刃。

“你们以为,我怕?谢家算计太深,识塔旧案若被翻出,他们便是第一批死的人。”

她缓缓站起,抬眸看着霍思言:“你敢翻,那就去试!”

与此同时,南监旧文司。

谢知安乔装入内,借识塔旧录通行密卷,寻至封档阁后室。

他以旧籍编目顺序排查,很快便发现乙庚年卷录中,缺失并非仅是第七册。

“前后两册皆存,唯独第七册无封无存,无损无替。”

“太干净了,这不对劲。”

他站起身来,忽闻案后墙上有轻微回音。

细查之下,竟发现一块墙砖微鼓。

他轻按之下,墙砖竟微微移动,一封覆尘匣盒缓缓落下。

打开后,果然是乙庚年卷录第七册。

他翻开第一页,墨色仍新,题序落款却不是识塔长官,而是,凤鸾宫令。

回府路上,谢知安将卷册仔细藏好,手中紧紧握着一封薄信。

那是匣盒内附上的简信。

只写一行字:“我若死,尔若有心,替我告知霍思言,不要只查魂案,要查人心,人心蛊惑,世道岂能太平。”

谢府东院,清晨未满,哭声忽起。

一名侧房女眷在晨起饮粥后,忽然面色惨白、口唇泛紫,当场昏厥。

曲婉闻声赶至,只见那女子倒在榻侧,胸口起伏微弱,牙关紧闭。

她当即命人封院报知霍思言,又亲自探查饮食残渣,鼻尖微动,眉心顿蹙。

“是散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