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说好的十年

沐辰逸的手机屏幕在凌晨三点十七分亮起。

那行字跳出来的瞬间,他正站在庄园露台上。

指尖蔷薇猝然坠地,在积雪上烫出一个漆黑的洞,像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管家慌张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先生,夫人的卧室窗户开着,后院的监控......“

“不用找了。“

沐辰逸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照片还是她上次发病时蜷在沙发上的模样。

毛毯滑落半边,露出伶仃的脚踝——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去年除夕她被碎瓷片划伤留下的。

机场VIP休息室的灯光总是过分明亮。

黄芷晴裹着驼绒斗篷窝在角落,素白的脸陷在毛领里,像枚即将融化的雪。

护照上的油墨还很新,烫金的“利德尔“字样在灯下微微反光。

护士推着输液架过来时,她下意识把左手藏进斗篷——那里有刚刚抽血留下的淤青。

“女士,您该服药了。“

护士递来的药片盛在描金小碟里,像某种精致的毒药。

黄芷晴望着窗外起落的飞机,突然想起沐辰逸书房里那架地球仪——他总爱把利德尔那面转到向阳处,说那里的雪山上开着能治她病的花。

电子屏显示航班开始登机。

她慢慢站起身,输液管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斗篷口袋里滑落半张照片,是去年沐辰逸带她去马场时拍的。

照片边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那晚她本打算烧掉所有回忆,却在最后关头抢救出了这一张。

廊桥的玻璃映出她消瘦的影子。

黄芷晴停下脚步,望着窗外华立城的万家灯火。

最亮的那处该是沐家庄园,此刻他一定发现了梳妆台上那瓶没带走的香水,还有抽屉里码放整齐的股票凭证——那是他这些年送她的所有礼物,如今物归原主。

“女士?“空乘轻声催促。

黄芷晴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屏保是沐辰逸熟睡的侧脸,她偷偷拍的。指尖在删除键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关掉了电源。

飞机冲进云层的瞬间,她终于松开紧握的左手。

掌心静静躺着那枚沐辰逸军装上的铜纽扣——今晨告别时,她从挂着的制服上悄悄摘下的。

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热,边缘还有些毛糙。

就像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感情。

如果一切都始于自己的算计,那就由自己结束好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孑然一身……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黄芷晴把纽扣贴近心口。

舷窗外星河璀璨,而沐家庄园的露台上,有个灯光明明灭灭,直到天明。

沐辰逸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的蔷薇花瓣簌簌落下。

夜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孤寂,镜面倒映着他紧蹙的眉峰。

黄芷晴走了——那个永远把药片当糖吃的女人。

他想起她苍白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模样,殷红的酒液在她唇齿间流转,像极了手术台上渗血的纱布。

她总爱这样,用最精致的妆容掩盖病容,用最甜美的笑容算计人心。

“沐帅,夫人的主治医师来电...“

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猛地掐断花蕊,花刺刺破掌心。

这痛楚让他想起昨夜,芷晴涂着丹蔻的手指也是这样掐着他的手腕,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辰逸,你说我要是死了,你的心会不会跟着停跳?“

落地窗映出他骤然扭曲的面容。

是了,他早知道这女人是淬毒的蜜糖。

她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那些恰到好处的柔弱,连病历上触目惊心的诊断书都可以是她棋盘上的卒子。

可当她在暴雨夜赤着脚跑来敲门,眼角的泪,还是让他忍不住将人拥进怀里。

“备车。“

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理智。

爱她就像饮鸩止渴,明知道她在每个吻里都下了蛊,却甘之如饴。

——

利德尔的机场大厅灯火通明,玻璃穹顶外是沉沉的夜色。

黄芷晴踩着细高跟,风衣下摆被冷风掀起,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

她刚下飞机,甚至没来得及拢一拢被气流吹乱的发丝,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沐辰逸。

他站在人群之外,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刃,眸色沉沉地盯着她,像是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

副官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目光低垂,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黄芷晴轻轻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她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向来如此,执拗得近乎偏执。

“沐辰逸,放不下吗?”

她开口,嗓音轻飘飘的,像是漫不经心的调侃,又像是厌倦了的叹息。

他大步走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晰而冷硬。

下一秒,她的腰身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整个人被凌空抱起。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指尖触到他胸膛的温度,灼热得几乎烫人。

“黄芷晴。”

他低头,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狠意,“说好的十年,少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算。”

她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又被惯常的讥诮掩盖。

她累了,不想再陪他玩这场互相折磨的豪门游戏了。

可他的手臂像铁铸的牢笼,她挣脱不开,也不想再费力气。

机场的广播声在远处回荡,人群匆匆而过,没人驻足多看他们一眼。

只有她知道,他抱得那么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沐。

辰逸把她打横抱起,衣服粗糙的纹理磨着她小腿肌肤。

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又急又重,震得她耳膜发疼——这个在刑讯室都能谈笑风生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发抖。

“放开!“

她捶他肩膀,真丝手套下的戒指硌得生疼,“我约了沃德教授——“

“改到下午了。“

沐辰逸大步走向轿车,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现在去我买的庄园,有壁炉,有药房,还有...“

他突然低头咬她耳朵,“你上次说想要的土耳其地毯。“

副官小跑着拉开车门,保温杯里飘出中药苦涩的香气。

黄芷晴这才发现后座堆满了文件,“你...“

“闭嘴。“

沐辰逸把她塞进车里,顺手摘了她的墨镜。

晨光瞬间照亮她眼下的青黑,他瞳孔猛地收缩:“瘦了。“

轿车驶过结冰的湖畔公路,黄芷晴望着窗外掠过的天鹅,突然想起今早吞下的药片。

那些白色的小药丸和沐辰逸军装纽扣一个颜色,苦得让人舌根发麻。

“为什么追来?“

她故意用鞋尖蹭他裤腿上的雪水,“舍不得孟家那条走私线?“

沐辰逸突然掐住她下巴。

他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膏,在苍白的唇上揉出些血色:“我他妈舍不得这个。“

后视镜里,副官默默升起了隔板。

黄芷晴望着沐辰逸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发现他左眉骨多了道疤——是那晚她摔碎花瓶划的。

结痂处还泛着红,像枚小小的月牙。

“沐辰逸。“

她轻声唤他,指尖抚上那道伤疤,“我可能...“

“你死不了。“

他猛地将她按在真皮座椅上,犬齿咬开她衣领纽扣,“我请了全欧洲的专家,买了最好的药,连你喜欢的那个拍卖师都雇来了——“

车窗外,雪峰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黄芷晴突然伸手环住他脖颈,把脸埋进他带着硝烟味的颈窝。

“...疼。“

这个字像道咒语,瞬间击垮了沐辰逸所有的强硬。

他手忙脚乱地松开钳制,却把她搂得更紧。

副官在前排假装咳嗽,车载广播正放着《玫瑰人生》——多么讽刺,他们这样的人,也配听情歌?

“十年。“

沐辰逸吻着她发顶重复,“少一秒...“

黄芷晴突然仰头堵住他的唇。

玫瑰豆沙色的膏体蹭在他唇角,像雪地里突然绽放的花。

她知道这男人有多固执——连退路都透着血腥味。

湖面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春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