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烽火初燃(九一八事变)

“接下来,您将跟随我的镜头,回溯至那个不容忘却的年份——1931年。”

我叫陈铁铮,彼时刚满十六岁,与爹一同在南满铁路做护路工。我常将祖传的绣春刀藏于棉袄之内,刀鞘的铜环被我摩挲得锃亮,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里,它恰似我唯一的倚靠。

我轻抚着老式放映机那布满斑驳痕迹的外壳,胶片转动发出的咔嗒声,宛如一把钥匙,陡然开启了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泛黄的往昔瞬间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九月十八日,黄昏似是提早降临,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仿佛老天爷也预知即将有祸事发生。我蹲踞在铁轨之畔,啃着冷硬的窝头,眼见那如血的残阳将铁轨染得一片赤红。

工友老周“呸”地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小崽子,离那些东洋兵远些。今儿早上我瞧见他们在柳条湖附近鬼鬼祟祟的,保准没安好心。”

我刚要搭话,蓦地,远处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爆炸声,好似重锤狠狠砸在人心上。老周手中的搪瓷缸“当啷”一声坠地,泼洒出的茶水在铁轨上蒸腾起丝丝白雾。

“是炸药!”

老周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嘶喊道,

“快走!”

我起身的动作尚未完成,后脑勺便猛地遭受一记枪托重击,眼前骤然爆出一片刺目的白光,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待我再度恢复意识,夜幕已然笼罩大地。

我的双手被麻绳紧紧缚住,勒得生疼,身子倚靠着冰冷的铁轨。不远处,几个身着黄军装的日本兵正往铁轨旁抛掷着什么。

清冷的月光下,那些灰扑扑的布片,分明是中国士兵的军装。

“哼,自导自演的闹剧罢了。”我喉咙发紧,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八嘎!这里还有个活着的!”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直射过来,我被人拽着头发生生提起。为首的军官满脸横肉,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凶光,他将军刀抵住我的下巴,恶狠狠地问道:

“说!是不是你们炸的铁路?”

我死死盯着他,脑海中蓦然回响起爹自幼教导我的话:“咱中国人的脊梁,断不得!”

“呸!”

我拼尽全身力气,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他脸上。刹那间,军刀划过我的脸颊,一股火辣辣的剧痛瞬间袭来。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震得铁轨嗡嗡作响。军官咒骂了几声,松开手,带着士兵朝着北大营方向匆匆奔去。

我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解开绳索,摸到藏在枕木下的绣春刀。触手之处,刀身犹有余温,不知是沾染了我的鲜血,还是这片饱经苦难土地的泪。

紧接着,爆炸声、枪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曲人间悲歌。我躲在路基旁,看着一队队中国士兵朝着北大营的方向撤退。

他们手中紧握着枪,可眼神里却满是不甘与无奈。远处的北大营浓烟滚滚,那是我自幼成长的地方,此刻却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在日军的肆虐下瑟瑟发抖。

我紧紧握住绣春刀,刀刃上映出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脚下的铁轨微微震颤,那并非火车行驶的轰鸣,而是四万万同胞愤怒的心跳。

这一夜,沈阳城的天空被熊熊火光染成猩红之色,而我的故事,也从这把锈迹斑驳的刀和滚烫的铁轨开始……

我贴着墙根,朝着北大营狂奔而去。腰间的绣春刀随着我的跑动不断撞击,生疼之感蔓延开来,与脸颊伤口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顺着脖子缓缓淌下。

夜空被炮火映得通红如炙,炮弹炸在营房上所激起的气浪,竟将远处的杨树生生拦腰折断。

刚翻过营墙,尖锐的子弹便擦着头皮呼啸而过。黑暗中传来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我定睛一看,竟是老周趴在泥地里,胸口处洇出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铁铮……跑……”

他的手指还死死攥着半块冷窝头,话未说完,便没了声息。我眼眶瞬间滚烫,想要扑过去,却被一双大手猛地拽进战壕。

“别犯傻!”

满脸硝烟的班长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污,手中滚烫的枪管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的余温,

“日本人的重炮马上就到!”

战壕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伤兵,有的鲜血流了一地,却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给老子枪”;有的抱着被炸断的腿,疼得用脑袋不停地撞着土坡。

远处瞭望塔上,那面“青天白日”旗被大火烧得只剩半截,在风中飘摇,宛如一块破旧不堪的抹布。

突然,东南角传来一阵马嘶声。我扒着战壕边缘望去,只见爹骑着那匹枣红马,挥舞着大刀,如猛虎般冲进日军阵中。

大刀劈进肉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混杂着日军的咒骂。爹那身灰布棉袄上,很快便溅满了斑斑血点子。

然而,还没等他砍翻第二个敌人,一颗罪恶的子弹便穿透了他的后背。枣红马悲嘶着扬起前蹄,驮着爹栽进了熊熊燃烧的弹药库。

“爹——!”

我挣开班长的手,绣春刀出鞘,寒光闪过,似带着无尽的悲愤。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无数个“爹”在火海中倒下,却又有无数个身着灰布军装的身影,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我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究竟是泪还是血,只知道死死攥紧刀柄,朝着最近的黄军装,决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