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退婚

云澈踏入云家老宅时,暮色正透过窗棂在青砖上织出碎金般的纹路。母亲坐在堂前,身旁立着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广袖轻垂如流云,发间一枚玉簪碎光流转,映得她侧脸宛如冰雕玉琢。

“尘儿,这是梦琪。”母亲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欣喜,“你们幼时定过亲,今日她特来探望。”

云澈指尖微颤。他记得这名字——三日前在生死擂台,那个隔着面纱为他揪心的女子,此刻近在咫尺,眉梢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云。

“云公子。”苏梦琪裣衽行礼,声音轻如鸿毛,“可否借步一谈?”

城郊落霞山巅,晚风卷起苏梦琪的裙角。云澈望着她指尖结出的繁复印法,瞳孔骤缩——那是凌仙宗秘传的“星灵召唤术”,与他记忆中父亲书房的残卷如出一辙。

“吼!”

青色狮鹰破空而来,羽翼扫过草尖时竟凝出冰晶。这头二阶魔兽单足踏地,便让山石震颤,却在苏梦琪掌心温顺如猫。

“上来吧。”她轻声道,耳尖泛红。

狮鹰冲天的刹那,云澈重心不稳,腰间突然缠上一道柔软的力量——苏梦琪的手臂正环住他的腰,发间茉莉香混着星灵草气息扑面而来。他慌忙稳住身形,却听见她低笑:“云公子怕高?”

“只是……不太习惯与女子这般亲近。”云澈别过脸,耳尖发烫。

狮鹰在山巅落下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色。苏梦琪望着帝都方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云澈,我……凌仙宗有令,三日后便要返山。”

云澈心中一沉。他早该想到,以她的资质,怎会困在这小小帝都?那日擂台一别,她指尖的星纹剑便已暴露身份——凌仙宗百年难遇的天才弟子,注定要踏上碎星踏月的仙途。

“是要退婚吧?”他望着远处炊烟,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梦琪猛地转身,眼中满是惊诧:“你知道?”

“你腰间的凌仙宗令牌,在阳光下会透出星芒。”云澈苦笑,“我虽不懂修行,却认得那是仙宫之物。”

沉默如巨石压在两人之间。狮鹰忽然低鸣,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挣扎。苏梦琪咬唇,从袖中取出泛黄的婚书:“云澈,对不起……我六岁入凌仙宗,师父说我的命魂与南斗星轨相连,若眷恋凡尘,必遭天谴。”

婚书边缘已被她捏出褶皱。云澈伸手接过,触到纸角那枚“云”字火漆印——那是父亲当年用战旗血火盖下的印记。

“我不怪你。”他指尖拂过婚书,战神记忆突然翻涌,父亲临终前攥着染血的凌仙宗密信,字迹与眼前女子的印法竟一模一样,“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

苏梦琪抬头,撞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痛楚。那个在擂台上以星火焚尽赤鳞的少年,此刻却像被抽去了脊梁,单薄得让人心慌。

“其实……”她忽然开口,“师父曾说,若能找到传说中的九星命定者,便可逆天改命。只是……”

“只是那传说中的人,怎会是我这样的废物?”云澈轻笑,将婚书折成纸鹤,“梦琪,你我既已看透天命,又何必执着?”

纸鹤在风中展翅时,云澈看见苏梦琪眼中有泪光闪烁。她忽然解下腕间玉镯,塞到他手中:“这是凌仙宗的‘星芒镯’,可挡三次致命伤。你……好好保重。”

玉镯触肤生凉,内侧刻着细小星图。云澈刚要推辞,狮鹰突然昂首嘶鸣,天际竟有乌云翻涌,隐约可见凌仙宗飞舟的轮廓。

“他们来了。”苏梦琪咬唇,“云澈,忘了我吧。”

狮鹰振翅的飓风卷起云澈衣摆,他望着飞舟划破云层的轨迹,忽然想起父亲遗卷中的半句诗:“星火纵有燎原志,难越仙宫白玉阶。”

回到云家时,母亲正对着烛火发呆。云澈将玉镯藏入袖中,笑道:“娘,我与梦琪说开了,她过几日便要去仙宫修行。”

“娘知道。”母亲叹气道,从箱底取出个檀木盒,“你父亲临走前,留了东西给你。”

盒中是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云澈”二字,背面的北斗七星却缺了天璇星一角。云澈指尖刚触到令牌,胸口的神秘珠子突然发烫,与令牌纹路严丝合缝。

“尘儿,你父亲说,若有一日你能凝聚星脉,便去凌仙宗找一位‘星澜长老’。”母亲轻抚他发顶,“他与那位长老有过命之交。”

窗外忽然惊雷炸响,云澈望着令牌上的缺角,想起苏梦琪离去时的星轨剑势。原来早在二十年前,父亲便已为他埋下跨越仙凡的伏笔。

“娘,”他握紧令牌,星芒镯在袖中微微发烫,“等我凝聚九星之日,定会去凌仙宗,亲自问清当年的真相。”

雷鸣声中,云澈摊开掌心,昨夜炼制的洗髓丹正泛着微光。他忽然想起苏梦琪的侧脸,想起她指尖的星灵印法——或许天命并非不可违,只要手中的星火足够炽烈,终有一日能烧穿这仙凡相隔的云海。

雨幕落下时,云澈已盘坐在丹炉前。血焰腾起的刹那,他对着虚空轻语:“苏梦琪,若真有九星命定之说,待我踏碎南天门那日,定要你亲眼看看,凡人如何逆改天命。”

窗外,一道流星划过,正坠在凌仙宗飞舟消失的方向。云澈凝视着丹炉中翻涌的药汁,忽然想起白天在炼药师公会看到的古籍记载:**“九星者,非天命所归,乃逆命者自证。”**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刺入掌心——这一世,他不仅要做执火者,更要成为握星之人。

狮鹰的长鸣从远山传来,混着雨声,如同战鼓。云澈取出父亲留下的青铜令牌,与胸口珠子并置炉边,只见两道微光渐次交融,在丹炉表面投射出完整的北斗星图。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天命,从来不是用来顺从的枷锁,而是供逆命者践踏的阶梯。

当第一枚洗髓丹成型时,天际惊雷恰好炸响。云澈望着丹药表面流转的星芒,想起苏梦琪说过的“九星命定者”——或许那个人早已诞生,只是需要一场大火,烧尽所有质疑与轻视。

雨停时,云澈起身望向东方,那里正是凌仙宗所在的方向。他摸了摸袖中的星芒镯,轻声道:“等我,梦琪。待星火燎原之日,我会带着九星霸体诀站在你面前,让整个仙宫都为我见证——凡人之躯,亦可摘星拿月。”

晨曦微露中,云澈揣着青铜令牌与洗髓丹推门而出,丹徒腰牌在晨光中闪烁,与他眼底的锐意交相辉映。落霞山上的狮鹰突然振翅长鸣,仿佛在为这位逆命者送行。而他知道,真正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