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谈心

窗外的城市早已沉入墨色，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和远处写字楼永不熄灭的格子光。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邵琛脸上，带着一丝熬夜的疲惫，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刚结束的一局游戏堪称惊险刺激，决赛圈麦田伏地魔大战，李小冉一把M24极限一穿二，最后带着仅剩一丝血的邵琛（张宁和熊逸早早成盒观战）成功吃鸡。

“大佬牛逼！最后那一枪甩狙！神了！”邵琛退出结算页面，声音还带着激战后的余韵，在安静的深夜语音频道里格外清晰，“要不是你，我这‘雷神’差点就成了‘盒子神’了。”

耳机里传来李小冉清浅的呼吸声，几秒后，才响起那个熟悉的、没什么波澜的回应：“嗯。运气。”

这显然不是邵琛想要的答案。“大佬您太谦虚了！那绝对是实力！”他立刻反驳，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感慨，“不过说真的，这游戏玩到现在，感觉心态最重要。以前我落地成盒一次能气半天，现在…嘿，跟着大佬混，成盒都成得心安理得！躺赢也是赢嘛！”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就在邵琛以为话题又要终结于大佬的“嗯”时，李小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平时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或许是深夜的魔力。

“刚开始玩，都这样。”

简短的七个字，却让邵琛精神一振！大佬居然主动聊起了过去！虽然依旧惜字如金，但这可是破冰的迹象！

“对对对！”邵琛立刻抓住机会，化身话痨模式，“我刚玩那会儿，简直是个移动四级包…哦不，是移动活靶子！见人就倒，决赛圈永远在观战。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在P城，我好不容易捡了把信号枪，激动得手抖，对着天上就打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夸张。

耳机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但邵琛能感觉到，对方在听。

“结果那信号弹，‘咻——’地一声，直接打在了我面前队友的屁股上！把他二级甲都给燎糊了！那哥们儿气得在语音里骂了我整整三分钟！哈哈哈！”邵琛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爽朗，“现在想想，真是又蠢又好笑！”

他自顾自地笑着，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毕竟大佬的风格，他太熟了。

然而…

“噗…”

一声极其细微、短促、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的轻笑，极其清晰地透过耳机传了过来。

邵琛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队伍列表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刚才…是大佬在笑？那个冰山一样、永远波澜不惊的“爆头不如抱我”，被他这个蠢萌的往事逗笑了？

这感觉…比刚才吃鸡还让他激动！

“大佬…您…您笑了？”邵琛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惊喜。

耳机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李小冉恢复清冷的否认：“没有。”

但邵琛分明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笑意余韵。他嘴角咧开，也不戳破，心情瞬间明媚得像中了头奖。

“嘿嘿，没有就没有吧。”他顺势转移话题，不能让大佬尴尬，“不过说起来，我现在打信号枪可稳了！绝对不会再误伤友军！改天给您表演一个精准空投召唤术！”

话题不知不觉从游戏滑向了现实。或许是深夜的疲惫卸下了心防，或许是刚才那声意外的轻笑拉近了距离，邵琛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开始吐槽起自己白天遇到的奇葩客户，抱怨楼下新开的健身房教练推销太疯狂，分享周末去打卡一家网红奶茶店结果排了两小时队发现味道还不如便利店三块钱的瓶装乌龙茶…

“最离谱的是上周！”邵琛越说越来劲，声音带着都市打工人的怨念，“我朋友非拉我去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叫什么…‘云端味蕾’？在市中心那个新地标‘双子星塔’顶楼！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米其林主厨坐镇，菜品是艺术品，预约都排到下个月了！结果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位子…”

他顿了顿，酝酿着情绪，准备好好吐槽一番。

“那环境，是挺好，落地窗看夜景无敌。但那菜…”邵琛的声音充满了嫌弃，“一份巴掌大的牛排，煎得跟皮鞋底似的，敢卖888！一份摆盘像分子料理的‘泡沫’，尝起来就是稀释了的酱油！最绝的是那个招牌甜品，‘熔岩星球’，名字好听吧？切开里面流的不是巧克力酱，是特么齁死人的糖浆！我朋友吃了一口脸都绿了！我俩出来直奔路边烧烤摊，撸了五十串羊肉串才把那股子腻味压下去！纯纯智商税！花钱买罪受！”

他吐槽得唾沫横飞，仿佛要把那888的怨念都倾泻出来。就在这时，耳机里，那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和…感同身受？

“嗯，那家确实一般。”

邵琛的吐槽戛然而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嘴巴还保持着吐槽时微张的弧度，眼睛却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屏幕。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大佬说…“那家确实一般”？

她…她知道那家餐厅？还去吃过？还觉得一般？！

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从邵琛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咚咚咚”狂跳起来！速度快得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里炸响！

“大…大佬？”邵琛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您…您刚才说…‘那家确实一般’？您…您也知道‘云端味蕾’？在…在‘双子星塔’那家？”

耳机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嗯”，没有“不是”，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和电流的细微嗡鸣。

这反常的沉默，如同最有力的证据，狠狠砸在邵琛的心上！他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端，那个清冷的身影，此刻一定也微微怔住了，或许还带着一丝懊恼——懊恼自己刚才那下意识、未经思考的回应。

邵琛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最后一丝求证般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

“大佬…您…您该不会…也在…海州市吧？”

“双子星塔”，这是海州市独一无二的新地标！外地人或许知道名字，但绝不会用“那家”这种本地人才会用的、带着亲身经历感的熟稔口吻！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邵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耳机那端，等待着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回应。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后，耳机里传来了那个清冷依旧，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言喻情绪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在邵琛耳边炸开：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轰——！

邵琛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眩晕的奇妙感所淹没！

同城！他和这个枪法如神、意识超群、声音清冷好听、ID还带着点慵懒小性感的“爆头不如抱我”…居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样的地标建筑！甚至…吐槽着同一家坑爹的网红餐厅！

巨大的巧合带来的冲击力，让邵琛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跶，撞得肋骨生疼。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

深夜的游戏房间，安静得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耳机里，也再无声息。但一种无形的、极其微妙的氛围，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荡漾开来。

隔着冰冷的屏幕和遥远的网络，两个ID背后的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就存在于自己触手可及的同一个现实世界里。

邵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和无数翻腾的念头。他看着好友列表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最终咧开一个巨大无比、傻气十足，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笑容。

同城…

这感觉…真他娘的…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