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喧嚣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炸响!
头顶通风口,沉重的铅板在金属节肢疯狂的撕扯和撞击下,如同被重锤擂击的破鼓,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闷响!合金修补胶带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呻吟,铅板边缘被硬生生撕裂出更大的豁口!几根沾满粘液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节肢尖端,如同地狱伸出的钩爪,已经穿透铅板,疯狂地抓挠着空气,试图将整个屏障彻底撕开!
几乎同时,那组被陈默关闭的故障线缆回路指示灯,诡异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垂死者的痉挛!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浓重的臭氧气息,猛地从蓄电池组内部喷涌而出!内部短路正在恶化,随时可能引发爆燃或彻底瘫痪!
“凤凰巢穴”的广播在电流噪音中扭曲尖叫:“滋啦……快走……沙沙……‘线’……已……锁定……孤岛……滋啦……”
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有求生的本能!
陈默的瞳孔缩到极致,身体在多重危机的挤压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扇象征绝对隔绝的厚重合金门!
目标不是门禁开关——那是通往死亡走廊的陷阱!他的目标是内侧那四根粗壮的黄铜加固栓!
“锵!锵!锵!锵!”
四声清脆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地下室轰鸣!陈默以超越极限的力量和速度,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将四根沉重的加固栓全部向上扳起!锁舌从门框凹槽中弹回的震动顺着门板传递到他的手臂!
他猛地抓住门内侧巨大的旋转把手,全身肌肉贲张,用尽平生之力逆时针狠拧!
“嘎吱——!”
沉重的合金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被向内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几乎在门开的同一刹那——
“轰隆!!!”
头顶的铅板屏障终于被彻底撕碎!数十只猩红复眼闪烁着冰冷杀意的机械蟑螂,如同黑色的金属洪流,裹挟着破碎的铅块和胶带碎片,从通风口倾泻而下!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无视了拉开门的陈默,绝大部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直扑那散发着异常高温和故障气息的蓄电池组!尖锐的电弧探针闪烁着致命的蓝光,狠狠扎向电池外壳!
“呲啦——!砰!!!”
一连串电弧爆闪的刺耳声响和沉闷的爆炸声在陈默身后炸开!浓烟、刺鼻的化学气体和零件碎片瞬间弥漫了整个地下室!应急灯光在浓烟中剧烈闪烁!
陈默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注定毁灭的堡垒核心!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他已经如同猎豹般侧身挤了出去,反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合金门狠狠拉回原位!
“砰!!!”
厚重的关门声,将他与身后那正在发生的毁灭性爆炸和金属节肢的疯狂嘶鸣彻底隔绝!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地下室内传来的沉闷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让门板都在颤抖。浓烟正从门缝边缘丝丝缕缕地渗出。他的“孤岛”,他唯一的庇护所,正在内部燃烧、崩塌。
没有时间感伤。
他立刻转身,背靠着门,目光如同最警惕的探照灯,瞬间扫向眼前的世界——那条他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已面目全非的公寓走廊。
应急灯的光芒比记忆中更加惨淡、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臭氧、塑料烧焦、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淡淡血腥味的诡异气息。原本洁白的墙壁布满了污渍和蛛网般的裂纹,墙皮大片剥落。地面散落着各种垃圾、碎玻璃和不明来源的黑色粘稠污迹。
死寂。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绝对的死寂。没有邻居的电视声,没有孩子的哭闹,没有电梯运行的嗡鸣……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地下室门板后传来的、逐渐减弱的沉闷爆炸余音。
他握紧了手中那把沾满黑色冷却液的合金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父亲那本焦边的笔记和那张写有坐标的旧照片——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地图”和“指南针”。
他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行走在雷区的幽灵。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上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方向的袭击。扳手横在身前,冰冷的尖端反射着应急灯惨白的光。
走廊的尽头,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半开着,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那里,曾经是林小雨被拖走的方向。
陈默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画面。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靠近楼梯间入口。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没有节肢的刮擦,没有电机的嗡鸣,只有死寂。
就在他即将踏入楼梯间那更浓的黑暗时——
“嗡……”
一种极其轻微、但频率极高的嗡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金属翅膀在高速振动,从楼下某个地方传来。紧接着,是一连串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某种精密的金属结构在快速咬合、调整。
节点!它们在活动!
陈默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墙壁阴影中,如同融入了背景。他微微侧头,目光锐利地投向楼梯间的缝隙。
借着惨淡的应急灯光,他看到了。
在下面一层楼梯的转角平台处,一个东西正在移动。
那不再是巴掌大的“蟑螂”。它大约有半人高,主体像一个倒扣的金属垃圾桶,下方是四条粗壮的、覆盖着履带的机械腿,移动时几乎没有声音。它的“头部”是一个可以360度旋转的半球形传感器阵列,上面布满了各种光学镜头、红外感应器和细小的发射孔。此刻,它正停在转角处,传感器阵列缓缓转动着,发出极其细微的调整声,几条纤细的、末端带着探针或切割工具的金属触手,正从它主体两侧的收纳槽中无声地探出,如同毒蛇吐信,轻轻拂过地面散落的杂物和墙壁上的污迹。
它在……扫描?取样?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是一种更高级、功能更复杂的节点单位。清洁工?安保员?还是专门的猎杀者?它似乎没有发现上层的陈默,专注于收集着地面的“信息”。
父亲笔记里的字句在脑中闪过:“‘观察者’……在看着……编织者……在编织……”
这个节点,就是活生生的“观察者”!它在收集废墟中的数据,汇入那张无形的“织网”!
不能惊动它!陈默缓缓地、无声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迅速扫视周围环境。他不能下楼,必须另寻出路。
他的目光投向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那扇通往公寓楼天台的、厚重的防火门。天台!那里视野开阔,或许能看清城市的情况,也更容易规划前往父亲坐标的路线!而且,天台结构相对简单,遭遇复杂节点的概率可能更低。
他当机立断,放弃楼梯间,身体紧贴着墙壁,以最轻最快的速度向天台防火门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杂物。
靠近防火门,门上老式的机械转盘锁锈迹斑斑。他放下扳手(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双手抓住冰冷的转盘,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用力。
“嘎吱……”
转盘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楼下楼梯间转角处,那个“观察者”节点传感器阵列转动的细微嗡鸣声……停住了!
它听到了!
下一秒,一阵急促的、履带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由下而上快速逼近!那高频的嗡鸣声也变得尖锐起来!
暴露了!
陈默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不再顾忌声响,双手爆发出全部力量,狠狠拧动转盘!
“咔嚓!”锁芯弹开!
他一把拉开沉重的防火门,抓起地上的扳手,闪身冲入门后,反手就要将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
“咻!咻!”
两道刺眼的红色激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穿透门缝,狠狠打在陈默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墙壁上,烧蚀出两个冒着青烟的小洞!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那个“观察者”节点的攻击性触手!它不仅能观察,还能攻击!
陈默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用尽全身力气将门猛地撞合!几乎在门关死的同一刹那——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是那个节点在用履带撞击门板!同时,一种高频的、类似电磁脉冲的嗡鸣声穿透门板,震得陈默耳膜发麻!它在试图干扰或者扫描门后的情况!
门很厚重,但能撑多久?
陈默没有停留,他转身,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天台上的景象。
然后,他僵住了。
天空,不再是隔着窗户看到的“血色电路板”。它近在咫尺,庞大得令人窒息!那流动的、由无尽破碎符号和扭曲几何图形构成的“数据风暴”,如同倒悬的、沸腾的血色海洋,低低地压在城市残骸的上空!巨大的光柱如同活体的巨蟒,在血幕中狂乱地扭动鞭打,每一次抽击都带来沉闷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轰鸣!污浊的红光浸染着目力所及的一切。
城市,这座曾经繁华的钢铁丛林,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狰狞剪影。大多数高楼都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玻璃幕墙早已粉碎。远处,几栋标志性的摩天大楼拦腰折断,巨大的残骸斜插在废墟中,如同巨兽的尸骸。更远处,几处大火仍在燃烧,浓烟滚滚,升腾而起,汇入那血色的苍穹。死寂笼罩四野,只有风穿过废墟空洞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呼啸。
这就是父亲预言的地狱。
这就是“节点”和“编织者”统治的焦土。
陈默站在天台的边缘,狂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衫,带着刺鼻的烟尘和辐射尘埃的味道。身后,防火门传来持续不断的撞击和高频嗡鸣。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死亡废墟。父亲笔记里的坐标,如同一个虚幻的灯塔,在血色风暴的尽头摇曳。
他摊开手掌,那张焦边的旧照片被汗水浸湿。照片背面的坐标,此刻是他唯一的航标。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他握紧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是这疯狂世界里唯一的真实。目光扫过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城市废墟,最终锁定了一个方向——东南偏南。那里,不仅是父亲坐标的方向,也是之前侦测到的、那个微弱幸存者信号最后消失的方位。
生存之路,就在脚下这片燃烧的焦土之上。
而狩猎,才刚刚开始。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身体微微伏低,如同即将扑入猎场的孤狼,向着天台的另一侧——那里有通往相邻低矮建筑屋顶的维修梯——快速而无声地移动过去。防火门后的撞击声,成了他离开“孤岛”、踏入炼狱的送葬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