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协议与叛徒

夜色如墨，电竞馆的灯光在窗外投下一片暖黄。沈星遥坐在训练室的电脑前，指尖轻触鼠标，屏幕上显示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战队合照。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都标注着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但细节却截然不同。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镜片后是一双略显疲惫却依然专注的眼眸，黑眼圈在台灯下格外明显。江野从她身后走近，将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你发现了吗？“沈星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指着照片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被人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江野俯身细看，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

训练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沈星遥感觉后颈一阵发凉，下意识拉了拉衣领。江野直起身，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

纸袋里滑落出另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几个字：“第七局协议“。沈星遥的手指微微颤抖，她认出了父亲熟悉的笔迹。就在这时，林小满的消息弹了出来，附带着电竞博物馆的档案截图。冷气突然变得刺骨，她感觉掌心开始冒汗。

“等等...“江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快速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匿名论坛的页面。显示屏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凝重。沈星遥瞥见屏幕上滚动的帖子标题，呼吸不由自主地滞住了。

她机械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电竞博物馆的档案清晰地显示着举报人一栏：沈明辉。这个熟悉的名字像一把重锤击打在她的心上。她感觉喉咙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江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头看向她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脑风扇转动的声音。沈星遥的目光在两张照片间来回游移，试图找出更多被忽略的细节。江野则盯着论坛的发帖时间，眉头越拧越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突然，论坛页面闪烁了一下。一个新回复窗口弹了出来，光标在输入框里不停地闪烁。沈星遥猛地坐直身体，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江野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在一起。

“要不要...“江野开口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他们同时僵住，对视一眼后，沈星遥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给自己时间平复心情。江野看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门外站着的是战队的分析师老陈，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神色有些慌张。“队长，有件事可能得立即处理...“话未说完，他的目光落在沈星遥苍白的脸上，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江野朝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身关掉了论坛页面。

回到座位上，沈星遥还在盯着那几张照片出神。她的眼神里混杂着震惊、疑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江野拉开椅子坐下，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训练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星遥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江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调整了台灯的角度，柔和的光线打在照片上，让那些细微的差别更加清晰可见。

“或许...“江野斟酌着用词，“我们该去一趟那个地址。“他说着指向照片背面的一串数字编码。沈星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编码方式，和父亲书房里的文件采用的是同一种加密方法。

林小满的新消息又跳了出来，这次是一份电子文档的截图。沈星遥点开查看，手指在触控板上微微发抖。文档里详细记录着当年所谓的“作弊事件“始末，而举报人的签名赫然在目。她感觉胸口闷得厉害，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平复情绪。

江野注意到她的异常，递过一张纸巾。“休息一下吧，“他说，“这种事急不来。“但沈星遥只是摇摇头，继续翻看着那些资料。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像是在寻找什么关键线索。显示器的光芒映在她的镜片上，遮住了她复杂的表情。

训练室的时钟滴答作响，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沈星遥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桌上的咖啡杯上。杯沿还留着江野喝过的痕迹，这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安心。她知道自己需要重新整理思绪，但那些纷乱的信息就像缠成一团的线，找不到头绪。

“你看这里，“江野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沈星遥瞬间清醒过来。顺着他的指引，她看到了论坛发帖人的ID，和现任赛事主席的账号仅差一个数字。这个发现让她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鼠标。

就在这时，沈星遥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满发来的语音消息：“姐，你还好吗？我查到一些关于那个论坛的事...“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沈星遥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这个时间点林小满本该在休息。

“论坛的IP地址，“江野突然说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好像就在附近。“这句话让沈星遥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刚才那个神秘的新回复窗口，以及不停闪烁的光标。难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调查？

训练室的温度似乎更低了。沈星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和江野的影子交错在一起。这个画面让她心头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江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刻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要不要叫上小满？“江野试探性地问道。沈星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她最近状态不太好，这件事...还是别让她太担心了。“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瓶上，那是林小满每天必须服用的抗抑郁药物。

窗外传来一阵汽车驶过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沈星遥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稀疏的路灯。她想起了父亲书房里那些被修复的奖杯碎片，还有他深夜独自擦拭时的背影。这些记忆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雾气。

“星遥，“江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会陪你一起查清楚。“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沈星遥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转过身，看到江野正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回到座位上，沈星遥重新戴上眼镜，开始仔细比对着照片中的每一个细节。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江野则在一旁记录着重要的发现，偶尔停下来思索片刻。两人配合默契，却又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感。

突然，论坛页面再次闪烁起来。这一次，不只是一个新回复窗口，而是整个页面都在剧烈抖动。沈星遥和江野同时看向屏幕，只见一行字正在缓慢出现：“你们想知道真相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沈星遥感觉心跳加快，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江野迅速抓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他的动作很快，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显示屏的蓝光映在两人的脸上，让这一刻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沈星遥刚要说什么，论坛页面突然自动关闭了。她的手指僵在键盘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江野立刻尝试重新打开页面，却发现论坛已经无法访问。这种异常的情况让他们更加确信，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

沈星遥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的高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不定。江野看着她焦虑的样子，几次想开口安慰却最终作罢。他知道，现在任何言语都可能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训练室里只剩下电脑运转的微弱声响。沈星遥停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告诉她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可如今这些发现却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映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

“我想回家一趟，“沈星遥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江野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陪你去。“他的回应来得很快，像是早已料到这个请求。沈星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收拾东西的时候，沈星遥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张写着“第七局协议“的照片。纸张已经有些发脆，边角微微卷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包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江野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走出训练室时，走廊的感应灯依次亮起。沈星遥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江野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冷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漫长而难熬。

“你知道吗，“在电梯里，沈星遥突然开口，“我总觉得父亲他...“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还留着照片粗糙的触感。江野站在她身旁，沉默地望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谁也没有再说话。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星遥走在前面，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她感觉到口袋里的照片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江野跟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看路牌，确保他们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要不要...“江野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昏暗的街角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沈星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进江野怀里。

“抱歉。“她急忙站直身体，却感觉心跳加速。江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但那个身影并没有靠近，反而在路灯下停住了脚步。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战队的老成员李叔。

李叔看起来比照片上苍老许多，鬓角已经斑白。他穿着一件深色夹克，手里提着一个旧公文包。看到沈星遥和江野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岁月的痕迹。

沈星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们在调查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李叔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公文包的把手。江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上前一步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叔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才低声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跟我来。“他转身走向一条偏僻的小巷，脚步很稳。沈星遥和江野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巷子里的空气更冷了，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李叔停下了脚步。他掏出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门，示意两人进去。仓库里堆满了老旧的电竞设备，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李叔打开一盏昏黄的吊灯，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些都是当年留下来的，“李叔抚摸着一台老式电脑，语气中带着怀念。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泛黄的文件。“其实那天的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说着递给沈星遥一份资料。

沈星遥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江野站在她身旁，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阅读。文件里详细记录着当时的比赛数据，还有一些手写的笔记。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他们在照片上看到的问号一模一样。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沈星遥忍不住问道。李叔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这是当时我们几个核心成员之间的暗号，代表着'真相不可说'。“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仓库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江野注意到李叔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臂，那里似乎有什么疤痕。“李叔，您的手臂...“他试探性地问道。李叔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他低下头，声音几乎是在自言自语：“那天晚上，我们都受到了威胁...“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李叔的脸色骤变，急忙把文件收进公文包。“快走！“他催促道，“如果被发现你们在这里...“话音未落，仓库的门就被猛烈地敲响了。

沈星遥和江野对视一眼，迅速躲到一堆旧设备后面。李叔则故作镇定地整理着公文包，朝着门口走去。“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沈星遥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例行检查，请开门。“沈星遥屏住呼吸，借着设备的缝隙往外看。月光下，她隐约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影，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在训练室见过的赛事监察员。

江野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保持冷静。他的动作很轻，却让沈星遥感觉心跳加快了不少。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李叔慢慢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要检查？“李叔故作轻松地说着，打开了门。沈星遥看到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扫过仓库，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江野则悄悄把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准备随时记录下可能发生的情况。

“听说这里最近有可疑人员出入，“门外的人说道，“我们接到了举报。“这句话让沈星遥心头一紧，她想起论坛上那个神秘的回复者。李叔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举报？“李叔故意笑了笑，“这破仓库除了我和几个老伙计，谁会来啊？“他说着就要关门，但门外的人却不依不饶：“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吗？“说着就要往里闯。就在这时，李叔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假装绊倒了门口的杂物，发出一阵响动。趁着这个机会，沈星遥和江野迅速从后门溜了出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凉意。他们一路狂奔，直到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才停下来喘口气。

“刚才那个人...“江野靠在墙上，声音有点喘，“就是今天在训练室的监察员。“沈星遥点点头，眼镜后的目光闪烁着不安。她意识到，这场调查远比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两人站在街角，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沈星遥感觉掌心全是冷汗，但她知道现在不能退缩。江野看出了她的决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来怎么办？“

“去找我父亲，“沈星遥坚定地说，“有些事情，是时候问清楚了。“她说完便迈开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吹乱了高马尾，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江野看着沈星遥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当年会选择相信她。这个女孩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

转过一个街角，沈星遥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抽烟。是她的父亲，沈明辉。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静静地等待着。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爸...“沈星遥的声音有些颤抖。沈明辉转过身，看着女儿和江野，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掐灭烟头，缓缓开口：“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