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盘坐的姜璃,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眼眸瞬间锁定了陈明!没有杀意,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仿佛他内心翻涌的脆弱和挣扎都被一览无余。
陈明身体一僵,攥着青铜碎片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发白,如同受惊的困兽。他迎上姜璃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嘲讽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评估工具般的审视。
“能动,就死不了。”姜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清冷无波。
她站起身,动作流畅无声,走到陈明身边,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掌心渗出的血丝在灰绿微光下格外刺眼。“握着过去的碎片,只会割伤现在的手。在这九宫世界,软弱是比巫祁更快的催命符。”
她的话语冰冷直接,像一盆冰水浇在陈明头上。他感到一阵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破伪装的无地自容。
是啊,握着破碎的铃铛有什么用?能带他回家吗?能对抗巫祁那样的怪物吗?
他缓缓松开了手,那片染血的青铜碎片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微响。掌心被割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我们…要去哪里?”陈明抬起头,声音嘶哑,但努力摒弃了之前的软弱,带着一丝决绝的询问,“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对吗?巫祁…还有你说的浑天劫…”他必须知道下一步的行动,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姜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异世之魂”的韧性。她俯身,拿起那个装着最后一颗药丸的小皮囊,塞进陈明勉强能活动的右手里。
“恢复力气,然后跟我走。”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坤宫核心区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也是…了解这场灾劫起源的地方之一。”
“坤宫核心?”陈明心头一凛,“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浑天劫留下的‘影’。”姜璃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壁,望向坤宫深处,“以及…寻找一丝可能存在的‘坤’之本源的线索。”
她顿了顿,看向陈明,“你看到的‘万维星络图’,坤宫,对应的是‘地’,是承载,是沉淀。如果真有本源散落,坤宫是最有可能留存其‘影’甚至碎片的地方。
找到它,或许能让我们在这九宫世界多一分立足的根基,也…离阻止这场时空坍缩更近一步。”
阻止时空坍缩!这个宏伟到令人窒息的目标,从姜璃口中平静地说出,却带着千钧的重量。陈明握紧了手中的小皮囊,里面那颗苦涩的药丸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他不再是那个只关心星盘和客户焦虑的命理师了。他卷入了这场波及无数时空的浩劫,被一本邪门的书和一个来自西周的冷面女子,绑在了同一艘驶向未知深渊的小船上。
别无选择。
“好。”陈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中最后一丝茫然被一种近乎凶狠的求生欲取代。他毫不犹豫地打开皮囊,将那颗深褐色的药丸倒入口中。
熟悉的、浓缩的苦涩再次在口腔炸开!比上一次更甚!仿佛吞咽的不是药,而是滚烫的熔岩和极地的寒冰混合体!灼热与冰冷的气流在体内疯狂对冲,麻痹的痛感瞬间被剧烈的撕扯感替代!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岩石!不能晕!必须撑过去!这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那地狱般的药力冲击终于缓缓平息,化作一股虽然沉重、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在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中流淌。虽然依旧虚弱,胸口依旧闷痛,但至少,他能勉强扶着洞壁,颤抖着站起来了。
他看向姜璃,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走!”
姜璃微微颔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似是认可,又似是更深的凝重。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被巨石遮掩的洞口,动作轻盈而警惕。陈明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药力残留的眩晕,踉跄着跟了上去。
拨开遮蔽的巨石缝隙,外面那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气息的坤宫景象再次扑面而来。混沌蠕动的天幕低垂,龟裂的大地上流淌着暗红的熔岩脉动,扭曲的钢铁与古老的巨石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在灰紫色的诡异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的腐朽与硫磺气息更加浓重。
姜璃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停在洞口,闭上双眼,左手五指再次开始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虚空点划、勾勒。这一次,动作更加复杂、迅疾。
一枚枚由纯粹星光凝聚的银色符文在她指尖跳跃、组合、排列,在她身前构成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复杂星图。星图的核心,隐约可见北斗的勺柄指向某个方向。
“紫微斗数…寻迹。”陈明心中了然。她在推演方位,寻找通往坤宫核心或者那所谓“浑天劫遗影”的路径。这手段神乎其技,但每一次施展,都让姜璃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透明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之前的伤势和消耗远未恢复。
几息之后,星图骤然收敛,化作一道微弱的星辉流光,指向混沌天幕下,一片由无数巨大、刻满模糊象形文字的黑色方碑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石林深处。
“这边。跟紧,一步踏错,便可能陷入时空碎片或地煞陷阱,万劫不复。”姜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冰冷坚定。她右手按上承影剑柄,率先踏入了那片充满不祥气息的黑色石林。
陈明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巨大恐惧,紧紧跟在姜璃身后。每一步都踏在龟裂的、流淌着暗红微光的大地上,脚下传来不真实的震颤感。
四周高耸的黑色方碑如同沉默的墓碑,上面模糊的象形文字在灰暗光线下仿佛在蠕动,散发出阴冷、怨毒的气息。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无声地排斥着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