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义彰显

警笛声的余音仿佛还在奢华的秦府上空盘旋,带走了阴谋与污浊,留下了一片死寂后的空旷和沉重。苏文娟在佣人的搀扶下,强撑着没有倒下,但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空洞,巨大的背叛感和后怕让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华佗和林小川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悲悯。华佗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主卧,那里,还有一个生命在生死边缘挣扎,等待着他们全力以赴的救治。林小川紧随其后,将外界的纷扰彻底关在门外。

拔除了“内鬼”的干扰,治疗环境终于回归了纯粹。秦家的医疗团队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质疑和小心思,全力配合华佗和林小川的方案。苏文娟更是将全部信任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这对师徒,亲自监督着治疗的每一个环节。

华佗的救治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阶段——驱邪扶正,激发髓海生机。

病房内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秦万山枯槁的身体上连接着透析机和监护仪。华佗凝神静气,枯瘦的手指稳如磐石,捏着细若毫发的金针,这一次,他刺入的是头顶的“百会”,后颈的“风府”、“哑门”,以及脊柱上最深处连通骨髓的“大椎”、“至阳”、“命门”!这些穴位,无一不是人体要害重地,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林小川屏息凝神,在一旁严密监控着秦万山的生命体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看到师父的指尖,在运针时萦绕着一层几乎肉眼难辨的、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那是精纯内息催动到极致的表现。金针以玄奥的手法捻转提插,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火山,又像是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

“呃……”昏睡中的秦万山,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呻吟,他的眉头痛苦地蹙紧,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了一下床单。

“师父!”林小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监护仪上的心率瞬间飙升到120!

“无妨,正邪相争,气机扰动。”华佗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眼神专注如鹰隼,手指的动作反而更加沉稳精妙,“扶住他肩井、涌泉!”

林小川立刻照做,双手分别按住秦万山的肩膀和脚心穴位,运起自身修习的内息,温和地疏导引导,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凝滞、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邪气在师父金针的催逼下,正从骨髓深处被一丝丝地“拔”出来,与那剂融合了现代解毒剂和古方精华的汤药药力激烈交锋。秦万山的身体时而冰冷僵硬,时而滚烫颤抖,如同置身冰火地狱。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微观世界里进行的生死鏖战。汗水,从华佗布满皱纹的额角渗出,沿着雪白的鬓发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华佗终于缓缓收针,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疲惫,身形似乎都佝偻了一分。

几乎就在同时,病床上,秦万山紧蹙的眉头,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一直灰败如死人的脸色,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气,虽然依旧枯黄,但那层笼罩的死灰色,确确实实地淡去了!他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茫然、带着对光线的极度不适应,但那双眼睛,确确实实睁开了!

“老秦!”一直守在门口、透过缝隙紧张观望的苏文娟,第一个看到了这一幕,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扑到床边,泪水汹涌而出,“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泣不成声,紧紧抓住丈夫那只枯瘦的手。

秦万山的眼神空洞地转动了几下,最终,极其缓慢地聚焦在妻子满是泪痕的脸上。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但那只被苏文娟握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回握了一下!

这微小的回应,如同天籁!

“成了!”林小川看着监护仪上虽然虚弱却趋于平稳的数值,看着秦万山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迹象,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看向师父,眼中充满了敬佩。华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调息,脸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但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弧度。

接下来的日子,是缓慢而坚定的康复之路。

在苏文娟寸步不离的精心照料下,在华佗不断调整、以温补为主的药方和林小川细致的现代医学管理下,秦万山如同枯木逢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到逐渐有了神采。虽然依旧极度虚弱,需要轮椅代步,但已能进行简单的交流,甚至能喝下小半碗精心熬制的参粥。每一次检查报告都带来好消息:血象指标稳步回升,肾功能停止恶化并开始缓慢恢复,骨髓穿刺显示造血功能正在艰难却顽强地重建!

一个月后,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

秦万山坐在轮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被苏文娟推到了别墅阳光最好的玻璃花房里,温暖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顶棚洒落,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他的脸颊依旧凹陷,但已有了些许血色,眼神虽然沧桑,却恢复了久违的锐利和清明。

陈默、华佗、林小川都在。苏文娟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和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放在秦万山面前的白色藤桌上。

秦万山没有去看那代表着千万酬金的文件。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面前肃立的几个人——陈默带来的调查结果卷宗,清晰地记录了他一双儿女的所作所为:为争夺遗产不择手段,转移资产、阻挠治疗、构陷恩人,甚至那幅差点要了他老命的放射性古画,背后也有他们急于脱手套现而疏于严格鉴定的影子!

他枯瘦的手拿起卷宗,只翻看了几页关键证据,手便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扭曲,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迅速转化为被至亲背叛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彻底的失望。

“畜生!”一声嘶哑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怒骂从秦万山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泪的控诉。他猛地将卷宗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苏文娟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良久,秦万山才平复下来,那双锐利的眼睛已是一片灰烬般的死寂,他不再看那份卷宗,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他缓缓伸出手,拿过那个紫檀木匣,打开。

里面是两张支票。

一张,金额一千万,收款人:华佗、林小川。

另一张,金额五百万,收款人:陈默。

“华老先生,林医生,陈警官,”秦万山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救命之恩,再造之德,秦某……无以为报,些许心意,万望收下。若非诸位,秦某早已化作枯骨,家财亦被蛀虫啃噬殆尽!”他示意苏文娟将支票分别递给三人。

华佗看着那张巨额支票,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只是一张寻常纸片,他微微颔首:“医者本分,酬金不必。”

林小川和陈默也欲推辞。

秦万山摆了摆手,打断他们:“请务必收下!否则,秦某余生难安。”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沉重,“此乃其一。其二……”他眼中寒光一闪,那属于商界枭雄的杀伐决断瞬间回归,“烦请陈警官,将今日在座诸位,以及我的律师,都作为见证人。”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我,秦万山,在此声明:即刻起,取消秦兆明、秦雅雯二人对我名下所有资产的一切继承权!将他们二人,永远逐出秦家!此生,我秦万山,再无此等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之子女!相关法律文件,律师会即刻办理!”

字字如刀,斩断血脉!这是比法律制裁更严厉的惩罚——彻底的放逐,在财富与亲情的双重层面。

消息传出,外界哗然,秦氏集团的股价在经历短暂震荡后,反而因秦万山的康复和铁腕肃清门户而强势反弹。秦兆明和秦雅雯的案子进入司法程序,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而华佗和林小川的名字,再次响彻燕北,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医术通神,更代表着在滔天富贵与叵测人心交织的漩涡中,那份岿然不动的仁心与风骨。

风波平息后数日,华佗和林小川婉拒了秦万山和苏文娟的再三挽留,决定离开秦府。

临行前,华佗独自一人,缓步走过秦府那空旷得近乎寂寥的巨大花园,深秋的风已带寒意,吹落一地枯黄,亭台楼阁依旧精致,奇花异草仍在温室中绽放,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林小川找到师父时,见他正驻足在一处人工湖边,望着湖对面那座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金属和玻璃光泽的豪宅。华佗的背影在秋风中显得格外清瘦,雪白的长须微微拂动。

“师父?”林小川轻声唤道。

华佗没有回头,依旧望着那片象征着人间极致富贵的建筑群。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随风飘散,带着洞穿千年的沧桑与悲悯:

“小川啊……”

“千年光阴,斗转星移。砒霜、鸩酒、钩吻之毒,或可提防,或可化解。”

“然这人心之毒……”

华佗缓缓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豪宅的墙壁,看到了那被放逐的子女、那辐照千年的古画、那为财疯狂的嘴脸。

“犹胜砒霜,无孔不入,防不胜防,遗祸……无穷啊!”

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入沉寂的湖水中,无声无息。那冰冷的豪宅倒影在湖面上,微微晃动着,如同一个巨大而虚幻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