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青龙寺密道深处
密道狭窄、幽深,土壁潮湿冰冷,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泥土、朽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檀香。唯一的光源是玄影身上那明灭不定的暗紫色光晕,以及——密道两侧石壁上,每隔数米便有一盏燃烧着的、古朴的青铜油灯!
灯火如豆,焰心却是纯净的金色,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光芒,仿佛自千年前点燃便从未熄灭。油灯照亮了石壁上栩栩如生的浮雕——十八罗汉!或怒目降魔,或沉思悟道,或托塔持珠,神态各异,宝相庄严。在这冰冷的地底深处,时间仿佛凝固,唯有这佛前的长明灯与罗汉像,守护着一份跨越千年的寂静与灵性。
坤婆低声诵了一句佛号,步履虽急,却带着深深的敬畏。柯雅抱着玄影紧随其后,感受着这地底佛廊的奇异氛围,脑海中因“夜枭-7”和碎片而残留的冰冷粘稠感似乎被这灯光和庄严佛像稍稍驱散了一些。玄影也安静了许多,紫光趋于稳定,琥珀色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两侧的罗汉像和长明灯。
“青龙寺乃‘妙法门’一支苦修分支所立,”坤婆的声音在寂静的密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寺中曾有三位苦行僧——道衍、道勇、道乐大师。他们不修殿宇,不蓄资财,只一钵一杖,结伴苦行,化斋修行,足迹遍及寰宇,只为参悟《妙法莲华经》中‘开示悟入佛之知见’的真谛。如今他们身在何方,是否已证菩提,无人知晓。只留下这青龙寺,由寺中真正的守护者——蛇麻道人维系。”
说话间,密道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一尊天然形成的石笋下,盘坐着一位道人。他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双目微阖,气息悠长,仿佛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最奇特的是,他周身隐隐散发出与外面那株千年葎草同源的、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气息。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并非蒲团,而是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地底岩石缝隙的粗壮葎草根须!
这正是青龙寺的守护者,那株千年神草凝聚的灵性化身——蛇麻道人!
待坤婆和柯雅走近,蛇麻道人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并非寻常颜色,而是如同最上等的翡翠,深邃剔透,蕴含着无尽的草木生机与岁月沉淀的智慧。他目光首先落在坤婆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坤婆道友,一别经年,风霜更甚了。可有什么山野灵草,带来与贫道分享,以慰这地底清寂?”语气熟稔,仿佛老友叙旧。
坤婆连忙上前,深深一礼,神色肃穆:“蛇麻道兄,事态紧急,灵草容后再叙。”她迅速将柯雅的来历、老鬼(鬼符)的牺牲、零域会与天工集团的追捕、以及她们寻求“深红碎片”以阻止寒渊灾难或寻找生路的缘由,简明道出。末了,她声音带着恳求:“鬼符传承已危在旦夕,此女身系‘深红冻结协议’关键碎片,更有异变灵宠相伴,望道兄看在妙法门一脉香火与天下苍生份上,施以援手!”
蛇麻道人的目光转向柯雅,当他的翡翠眼眸触及柯雅怀中那只通体漆黑、紫纹闪烁的玄影时,瞳孔骤然一缩!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恍然所取代!
“喵…”玄影似乎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庞大而温和的草木灵机,轻轻叫了一声,带着一丝好奇与莫名的亲近感。
“嘶…”蛇麻道人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微微前倾,死死盯着玄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丫头…你竟有此等灵宠相伴…机缘…当真深不可测啊!”他仿佛透过玄影,看到了某种古老的预言或禁忌。
他缓缓抬起枯瘦却蕴含着无穷生机的手掌,对着石室墙壁上一盏长明灯轻轻一招。那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青铜油灯竟自行飞起,稳稳地悬浮在玄影面前。
“此乃‘心灯’,燃千年佛前愿力,照破无明黑暗。”蛇麻道人的声音变得无比庄重,翡翠眼眸中光华流转,“小家伙,你与我,皆非此世循常之物。你今日现世,那沉寂万古的预言齿轮…已然开始转动了。”他将心灯轻轻推向玄影。
玄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没有抗拒,反而主动伸出小巧的鼻子,轻轻触碰那温暖的、跳动着金色佛火的灯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金色的佛火如同有生命般,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金芒,顺着玄影的鼻子流入它的身体!玄影全身的暗紫色纹路骤然一亮,紫色深处竟隐隐透出一丝神圣的金辉!它发出一声舒服的呜咽,随即四肢伏地,对着蛇麻道人做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充满灵性的叩首姿势,仿佛在行弟子之礼,表达最深的谢意。
“好,好!”蛇麻道人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望你能参悟此中奥妙,好好成长,有朝一日…光复我族失落之荣耀。”他口中的“我族”,显然并非指人类。
接着,蛇麻道人将目光移回柯雅。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眉心。一点翠绿色的、凝练到极致的光芒从他眉心透出,仿佛一颗微缩的星辰。他屈指一弹,那点翠绿光芒瞬间没入柯雅的额头!
“啊!”柯雅只觉脑中轰然一震!无数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流强行涌入:
更加清晰冰冷的“凝裔”身影——它们不再是模糊的投影,而是形态各异的能量晶体生命,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缓慢移动,冰冷的意识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片被翠绿色光芒笼罩的、生机勃勃的奇异森林虚影,与外面那株巨大葎草的气息同源,却又宏大无数倍…
还有几个快速闪过的、穿着古老僧袍的模糊背影(道衍、道勇、道乐?),行走在无垠的沙漠、汹涌的海边、高耸的雪山之巅…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柯雅头痛欲裂,几乎站立不稳。
“此乃贫道修行千载,对《妙法莲华经》‘方便品’、‘如来寿量品’的些许体悟,以及…关于‘凝裔’与‘寒渊’本质的一点灵犀。”蛇麻道人收回手指,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消耗巨大。他递给柯雅一本极其古旧、非丝非麻非纸、触手温润的青色经卷——《妙法莲华经》。
“此经赠与有缘人。经中蕴含‘一乘实相’妙理。若你能有所悟,”蛇麻道人的目光深邃无比,“符可通神,甲可载道,万法归一,此乃大道根本。望你善用。”
最后,蛇麻道人指向石室后方一条更加隐蔽、被茂密根须遮掩的小径:“此地道通向村外废弃的‘永鑫钢厂’。那里盘踞着一个唤作‘钻地鼠’的贼头,专做见不得光的偷渡生意,无论人货,只要付得起价钱,他能把你送到太阳系内任何你想去、或者能去的地方。”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柯雅手中那张染血的便签,“碎片既已在你脑中,此地便不宜久留。追兵将至,速速离去吧。贫道能助你们的…仅止于此了。”
坤婆深深一拜:“多谢道兄援手之恩!”
柯雅强忍着脑中翻腾的影像和胀痛,将《妙法莲华经》珍重收起,抱着身上紫金光芒交织、气息明显强大了几分的玄影,对着蛇麻道人郑重一礼:“晚辈柯雅,铭记道长大恩!”
两人不再犹豫,迅速钻入那条被根须覆盖的隐秘小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蛇麻道人重新闭上翡翠双眸,气息渐渐与身下的葎草根须、与整个青龙寺、与那十八罗汉的长明灯融为一体。石室中,只余下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千年佛火与草木灵机中幽幽回荡:
“劫波渡尽…方见莲华…去吧…”
地点:废弃“永鑫钢厂”-“钻地鼠”的贼窝
穿过漫长、潮湿且弥漫着浓重铁锈和机油味的地道,柯雅和坤婆终于从一个坍塌了大半的旧锅炉房出口钻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早已废弃的钢铁丛林。高耸的、锈迹斑斑的冶炼炉如同死去的巨人骨架,巨大的管道扭曲断裂,废弃的轨道车淹没在杂草丛中。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氧化和化工废料残留的刺鼻气味。这里便是工人村边缘的“永鑫钢厂”,如今是亡命徒和黑市交易的天堂。
在厂区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大型仓库里,灯火通明(用的是偷接的工业电路),人声嘈杂。改装车辆、非法义体改造台、武器交易、成瘾品兜售…各种罪恶勾当在这里明目张胆地进行。仓库一角,用集装箱和废旧钢板搭建了一个“堡垒”,门口站着几个眼神凶狠、装备着粗劣但致命武器的壮汉。这里就是“钻地鼠”的老巢。
“钻地鼠”本人是个矮小精瘦、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狡诈和贪婪。他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脖子上却挂着几条粗大的金链子,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镶着劣质能量宝石的戒指,显得不伦不类。
当柯雅和坤婆(坤婆在工人村显然有些薄面)找到他,说明来意(离开地球,越快越好,去能接触AZD核心的地方,比如木星圈)时,钻地鼠的小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柯雅和她怀中那只一看就非同寻常的玄影。
“离开地球?还是去木星圈?嘿嘿,那可是‘天工’和‘零域会’眼皮子底下的高压锅啊!”钻地鼠搓着手,露出黄板牙,“风险太大!价钱嘛…”他伸出一根手指,又觉得不够,再加一根,“…两万信用点!一个人!灵宠算半个人头!或者…”他贪婪的目光扫过玄影,“…把这小东西抵给我也行!”
“两万?!你怎么不去抢!”坤婆怒道。工人村的慈玄堂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
“抢?坤婆,现在外面什么行情?‘开物卫’的‘清洁工’和零域会的‘X爪子’像疯狗一样在搜人!封锁了所有正规空港!这活儿是提着脑袋干的!”钻地鼠叫嚷着,唾沫横飞,“没钱?那就…”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喊叫!
“快跑!是‘X爪子’的猎杀机器人!”
“天杀的!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只见数台造型更加狰狞、装备着旋转切割锯和重型冷冻炮的机器人冲破仓库脆弱的铁皮门,冰冷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柯雅和玄影!零域会的追兵,终究还是循着碎片的气息和玄影的能量波动,杀到了!
“妈的!真晦气!”钻地鼠吓得一缩脖子,就想往堡垒里钻。
仓库内瞬间大乱!亡命徒们抄起武器胡乱射击,但在零域会精锐的猎杀机器人面前如同儿戏。冷冻炮扫过,大片区域瞬间化为冰雕地狱!切割锯轻易撕裂掩体和人体!
“玄影!”柯雅厉喝!怀中的玄影感受到生死危机,身上紫金光芒瞬间爆发!这一次,那金色的佛火之力与它体内的AZD寒能完美交融!它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咆哮!
轰!
一道混合着深紫寒流与神圣金芒的冲击波猛地扩散!比在青龙寺时强大了数倍!冲在最前面的两台猎杀机器人被这奇异的能量正面击中,厚重的装甲发出刺耳的呻吟,瞬间被冻结、崩裂,内部的电路被佛火之力侵入,冒出青烟!冰冷的切割锯也蒙上了一层金紫色的冰晶,转速骤降!
“喵——!”玄影得势不饶人,四爪蹬地,化作一道紫金色的闪电,主动扑向另一台机器人!它的爪子上缠绕着金紫色的寒芒,竟在机器人坚固的装甲上留下了深深的、带着冻结痕迹的爪印!
坤婆也抓起旁边一桶废弃的工业润滑油,奋力泼向机器人的关节处。柯雅则趁乱捡起地上一把被遗弃的、老式的磁轨步枪(虽然威力不大),瞄准机器人的传感器和能量管线精准点射!
在玄影爆发性的新力量、坤婆的干扰和柯雅精准的射击下,加上仓库内亡命徒绝望的反扑造成的混乱,这几台精锐猎杀机器人竟被暂时压制住了!
“停火!都他妈停火!”钻地鼠突然从堡垒里探出头,手里拿着一个通讯器,脸色煞白地对着柯雅和坤婆大喊,“别打了!刚收到线报!外面…外面来了更狠的!是‘开物卫’的‘寂灭者’!天工集团动真格的了!他们封锁了整个厂区上空!再不走,所有人都得变冰棍!”
他看着大发神威的玄影,又看看外面隐约传来的、更加低沉恐怖的引擎轰鸣,一咬牙:“妈的!算老子倒霉!一万五!不,一万信用点!带上你们的人和猫,现在就跟老子走!有‘鼹鼠号’地下穿梭艇!直接钻到近地轨道,有船接应去小行星带中转!再磨蹭就等死吧!”
生死抉择,就在眼前!是相信这个贪婪的贼头,登上那艘不知通往何方的“鼹鼠号”,还是留在这里,面对天工集团最恐怖的“寂灭级”力量和零域会的双重绞杀?
柯雅与坤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成交!”柯雅将身上仅存的、老鬼留下的最后一点信用点芯片连同几支备用的神经抑制剂(对钻地鼠也有价值)抛了过去,“带路!”
钻地鼠一把抓住芯片,脸上露出肉痛又庆幸的复杂表情,对着堡垒里大吼:“开闸!启动‘鼹鼠号’!快!”
仓库深处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通往更深地底的垂直通道。一艘造型丑陋、如同放大的金属钻地虫、外壳布满刮痕和补丁的粗陋飞船(“鼹鼠号”)正发出沉闷的引擎预热声。
柯雅抱着消耗巨大、光芒稍敛但气息更加凝练的玄影,坤婆紧随其后,在钻地鼠的催促下,冲向那艘代表着未知与险途的地下穿梭艇。身后,是炼钢厂仓库里零域会机器人冰冷的屠杀,以及头顶越来越近的、代表着天工集团绝对零度审判的“寂灭者”降临的恐怖威压。
她们将深入地壳,逃离地球,冲向那木星大红斑风暴眼中隐藏的“赤道研究所”,以及那更加深邃冰冷的宇宙真相。而玄影爪尖残留的金紫色寒芒,和柯雅怀中那本温润的《妙法莲华经》,是她们唯一的依仗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