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是温柔的杀手。思念在电话线里发酵,也悄悄滋长着不安。林渺在新环境里笨拙地适应着繁琐的程序、复杂的关系、以及无数探寻她“为何放弃舞蹈”的疑惑目光。她每天穿着规整的套裙,坐在文件堆砌的办公室里,像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鸟,灵魂深处对舞台的渴望与对林焰的思念,同样滚烫,同样无处宣泄。只有深夜,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他那边隐约的引擎声,或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林渺。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酝酿已久,驱散一切阴霾的惊喜。
林焰看着日历上林渺生日那天特意标红的记号,心脏因期待而鼓胀。他瞒着她,提前半个月日夜兼程调整店务,卖掉了自己收藏已久的两台复古车,凑足了盘缠和一份大礼。他要跨越大半个中国,在她生日那天,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跟我走,去哪里都行!你的舞台,我来托!”
几千公里风尘仆仆,他和他信赖的伙伴——那辆承载着他们爱情起点的凯旋RS,终于抵达了那座小城。陌生街景,陌生面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滞的安逸气息,与林焰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汽油和远方的气息格格不入。
提前查好了地址,下午五点半,他将车停在离林渺单位大门稍远的一个街角。他想远远地看着她出来,捕捉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的惊喜。疲惫被激动取代,心脏跳得比引擎转速还快。
人流涌出。然后,他看到了她。
林渺依然漂亮,穿着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挽着,增添了几分他未见过的成熟与干练。她正和一个穿着熨帖衬衫、气质斯文的男人站在一起说话。距离有点远,听不清说什么,但那男人脸上带着过分熟稔的笑意,甚至微微低下头,亲昵地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渺侧过脸,似乎在笑,那笑容……客气中带着一丝林焰不熟悉的、甚至有些陌生的羞怯。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升,冻结了林焰浑身的血液。他看着那个男人绅士地为林渺拉开一辆崭新的奥迪A6副驾驶车门,看着她低头坐进去,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车门关上,隔绝了林焰的视线,引擎启动,平稳地从他视线中驶离。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心脏被撕裂后轰隆的巨响,如崩塌的山峦,将他和他精心准备的惊喜、他跨越山海的热望、他对未来的全部期许,瞬间碾得粉碎。夕阳冰冷的余晖照在凯旋的油箱上,那深灰的虎纹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傻。
他没有上前质问,也没有打电话。只是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昨晚他们甜蜜的通话页面。他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话记录,对着“宝贝”那个备注名,缓慢而坚决地,按下删除键。然后,调转车头,像一道融入暮色的黑色闪电,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边的荒凉,逃离了这座冰冷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