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贾党封女学
- 医学女大穿大明:朱棣跪求当国师
- 小新幼稚园
- 5934字
- 2025-07-08 11:02:22
建文元年,京城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闷热中裹挟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明曦馆的庭院里,紫藤萝开得正盛,瀑布般的花穗垂落,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一群穿着素净襦裙的女学生们正围坐在树荫下,聚精会神地听齐凌云讲解《九章算术》中精妙的“方程”之术。温楚瑜站在廊下,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张张年轻而专注的脸庞,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
明曦馆的名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越扩越大,早已超出了“女子学堂”的范畴。那些前所未闻的算学、格物之理,那些隐隐触及的律法常识与强身健体的“导引术”,像细小的芒刺,扎进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她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敌意,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粘腻。
“小姐!小姐!”春桃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小脸煞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汗水濡湿的邸报抄件,声音带着哭腔,“不好了!出大事了!”
庭院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女学生们纷纷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春桃,又望向廊下的温楚瑜。齐凌云也停下了讲解,眉头微蹙。
温楚瑜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快步走下台阶,接过春桃手中的抄件。劣质的纸张上,墨迹淋漓,字字如刀:
“…御史台左副都御史赵文博泣血陈奏:京城有女学馆‘明曦’,假托教化之名,行离经叛道之实!聚众讲学,妄议朝政,私授律法、兵戈之术,其心可诛!长此以往,纲常紊乱,妇德沦丧,国将不国!恳请陛下明鉴,立予查封,以正视听,儆效尤!…”
后面是建文帝的朱批,猩红的字迹如同凝固的血块:
“女学教化,本朝未有成例。然律法、军事,国之重器,岂容妇人孺子妄加置喙?着有司严查,若明曦馆确有逾矩,即刻勒令停授此等科目,不得有误!钦此。”
邸报抄件从温楚瑜指尖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如同千斤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紫藤花在风中簌簌作响的声音。几个胆小的女学生,眼圈已经红了,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律法…军事…不得教授…”齐凌云捡起邸报,逐字念出,清俊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染上了冰冷的怒意,“好一个‘其心可诛’!好一个‘妇德沦丧’!这赵文博,不过是贾思忠门下一条狺狺狂吠的恶犬!”
温楚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寒潭,深不见底,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下。她弯腰,将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邸报缓缓拾起,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捻碎。
“贾思忠…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几分。“釜底抽薪,好手段。直接打在我们最核心的筋骨上。”
律法,是让这些女子看清自身枷锁、知晓如何争取权益的利刃!
军事(防身术),是让她们拥有自保之力、挺直脊梁的基石!
这两样被禁,明曦馆的精髓就被阉割了大半,沦为真正的“女红绣花”之地!
“楚瑜,我们怎么办?”齐凌云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灼,“圣旨已下,若抗旨不遵,便是授人以柄,正好给了他们查封甚至问罪的口实!可若真按旨意来…”
“按旨意来?”温楚瑜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如同淬火的刀锋,“那就等于自废武功,坐以待毙!贾思忠要的就是我们不战而降,要的就是明曦馆名存实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绝对清醒的头脑和雷霆般的手段!
“凌云!”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去请萧翎!要快!就说,明曦馆生死存亡,刻不容缓!”
“好!”齐凌云毫不迟疑,转身疾步而去,衣袂带风。
温楚瑜转向庭院中惶惶不安的女学生们,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年轻、惊惧、又带着一丝不屈的脸庞。她挺直了脊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都听着!天塌不下来!朝廷有旨,女学馆不得教授律法、军事。此乃圣意,不可违抗。”
她顿了顿,看到有几个学生眼中瞬间涌上绝望的泪水。
“但是!”温楚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斩钉截铁,“圣旨只说了‘不得教授’,没说我们明曦馆不能教别的!女红针线,劝学诗书,乃女子本分,自然可教!天地万物,农桑稼穑,亦是安身立命之道,如何教不得?!”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今日之禁,非我等之过,乃宵小作祟!尔等只需谨记:在明曦馆一日,便守住本心一日!所学所悟,藏于心,化于行,非为逞一时之勇,而为铸一生之骨!散去吧,各自温习昨日所教《诗经》,待馆主号令!”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安抚了学生,又隐晦地点明了“藏”与“守”的深意。女学生们眼中的惊惶渐渐被一种坚韧所取代,她们默默起身,对着温楚瑜深深一福,然后安静地、秩序井然地退向各自的学舍。那份沉默的坚韧,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温楚瑜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绝不会让这些好不容易点燃的星火,被轻易扑灭!
**铁三角聚首,暗室定乾坤**
明曦馆最深处,一间门窗紧闭、仅靠几盏油灯照亮的密室。
温楚瑜、齐凌云、萧翎三人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没有茶水点心,只有那张如同毒刺般的邸报抄件摊在中央,猩红的朱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萧翎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他看完了邸报,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油灯火苗一阵狂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压抑不住的怒火。
“贾思忠这条老狗!欺人太甚!律法军事不让教?他这是要抽掉明曦馆的脊梁骨!楚瑜,你说,怎么办?是连夜带人砸了那狗御史的府邸,还是直接找机会给贾思忠那老匹夫套麻袋沉了永定河?我萧翎手下有的是敢拼命的弟兄!”他眼中闪烁着野狼般的凶光,煞气逼人。
“萧翎!冷静!”齐凌云低喝一声,按住萧翎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素来温润的眼眸此刻也如寒星般锐利,“匹夫之勇,正中贾思忠下怀!他巴不得我们做出点过激之事,好坐实‘聚众谋逆’的罪名!届时,不仅明曦馆保不住,你、我、楚瑜,乃至所有与此有关联之人,都将万劫不复!”
温楚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轻轻划过邸报上那刺目的“律法”、“军事”四字。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油灯的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浓密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密室里的空气仿佛被她的沉默冻结了。
“楚瑜?”齐凌云担忧地看向她。
温楚瑜缓缓抬起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绝望,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平静,嘴角还噙着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那笑意,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寒彻心扉。
“他贾思忠要禁,我们便让他禁。”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冰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萧翎和齐凌云都愣住了。
“楚瑜,你…气糊涂了?”萧翎忍不住问。
温楚瑜没理会他,目光转向齐凌云,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凌云,圣旨说,‘不得教授律法、军事’,可曾言明,不得教授《女诫》?”
齐凌云何等聪慧,瞬间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玄机!他眼中精光暴闪,如同拨云见日:“《女诫》?班昭所著,乃教化女子德行之圭臬!朝廷推崇还来不及,岂会禁止?!”
“正是!”温楚瑜眼中寒芒一闪,“即日起,明曦馆‘律法’课目,改为‘《女诫》精解与德行修养’!教材,由你亲自修订!”
她站起身,走到齐凌云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刻入两人耳中:
“《女诫》开篇便言‘卑弱’?好!那我们就从‘卑弱’二字讲起!讲女子如何安守本分?如何?安守本分,才能守住家业!家业是什么?是田产、是房屋、是嫁妆!是女子最后的立身之地!《女诫》言‘妇行’?好!我们就讲‘妇行’之‘专心正色’!正色为何?是遇事不卑不亢,据理力争!是面对不公时,知晓如何寻求宗族、邻里见证,如何留存字据契约!《女诫》言‘曲从’?妙!我们就讲‘曲从’之度!何时该曲?何时绝不能从!丈夫若败家毁业,妻子是否有权阻止?公婆若强夺嫁妆,又该如何自保?!”
温楚瑜每说一句,齐凌云的眼神就亮一分!他完全明白了!这是将最核心的财产权、人身权、反抗权的概念,巧妙地、天衣无缝地嵌入对《女诫》的“正统”解读之中!表面上句句不离圣贤之言,字字皆是“妇德”规范,内里却是一把把开锁的钥匙!贾思忠的人就算坐在课堂上听,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甚至会觉得她们讲得“甚好”、“甚合规矩”!但这“规矩”之下,却是在为这些女子悄悄武装上保护自己的甲胄!
“妙!妙极!”齐凌云抚掌低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楚瑜此计,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即刻着手,将我们此前编纂的《女子权益简论》核心条目,化整为零,全部融入《女诫》注解之中!保证让那些道学先生听了,也只能点头称是!”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贾党爪牙坐在台下,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温楚瑜点点头,目光转向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热血沸腾的萧翎。
“萧翎!”
“在!”萧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如同接到军令。
“圣旨禁的是‘军事’,可没禁‘农桑实践’!”温楚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京郊你联络的那些庄户,田地可还安稳?”
萧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啊!农桑!朝廷巴不得人人都去种地!楚瑜,你是说…”
“不错!”温楚瑜斩钉截铁,“即日起,明曦馆增设‘农桑实践’课目!所有学生,轮流前往京郊合作农户的田庄,学习‘田间劳作’!”
她走到萧翎面前,目光灼灼:“‘田间劳作’辛苦,偶有毒虫鼠蚁,更需防范野狗乃至流民滋扰。萧翎,你手下的精锐教头,化装成农夫,混入田间。名义上,是教这些娇小姐们如何正确使用锄头、镰刀,如何翻地、除草、收割…实则,”她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金铁交鸣的铿锵,“将战场搏杀的卸力、发力技巧,融入挥锄、劈砍的动作!将短兵相接的步法身法,伪装成在田埂沟壑间行走的‘省力诀窍’!将如何利用地形、如何制造简易陷阱、如何在危急时刻用农具瞬间制敌的‘保命绝招’,伪装成‘防范野狗’的经验之谈!我要让她们手中的锄头,必要时,就是杀人的锏!让她们脚下的田埂,必要时,就是活命的战壕!”
萧翎听得心潮澎湃,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这简直是将战场搬到了农田!是最高明的伪装!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看似娇弱的贵女们,在田间挥汗如雨,一招一式却暗藏杀机;看到贾党的人来巡查,只见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农耕”景象,却不知杀伐之气已悄然浸润了这些女子的筋骨!
“交给我!”萧翎重重点头,声音斩钉截铁,“保证让她们练出一身‘庄稼把式’,让那些狗腿子看了,只会夸咱们明曦馆教得好,教得实在!”
“至于我,”温楚瑜转身,目光扫过桌上那张碍眼的邸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贾思忠不是想看看我们‘只教生计’吗?好!我就演给他们看!演得轰轰烈烈,演得人尽皆知!”
**明枪易躲,暗渡陈仓**
数日后,明曦馆大门洞开。
一场名为“明曦馆巧手匠心·女子持家生计展”的盛大活动,在贾党御史和无数京城百姓的“监督”下,热热闹闹地开场了。
没有高谈阔论,没有诗书礼乐。庭院正中,支起了一口巨大的铁锅,旁边堆满了蓝靛草、茜草根、苏木等各色染材。温楚瑜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却异常稳定的手臂,亲自操刀。她将素白的棉布浸入翻滚着奇异色彩的染缸,动作行云流水,时而搅拌,时而捞出观察,时而加入不同的辅料调整色泽。浓烈的草木气息弥漫开来。
“诸位请看,”温楚瑜声音清朗,穿透人群的嘈杂,“此乃蓝靛染,取其沉稳深邃,最宜冬衣。染时需控温,火候太过则色暗沉,不及则色浮艳…此乃茜草染,色如朝霞,娇而不媚,需以明矾固色…”她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深入浅出,将复杂的草木染布技艺拆解得明明白白,引得围观人群,尤其是那些家中有织户的妇人,频频点头,啧啧称奇。几个奉旨前来“观摩”的御史府小吏,伸长脖子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除了“这女子手真巧”、“染得真好看”之外,实在挑不出半点毛病。
另一边,齐凌云则带着一群女学生,现场展示“女红巧技”。飞针走线,绣绷之上花鸟栩栩如生;量体裁衣,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更有甚者,现场演示如何利用碎布头、旧衣物,巧妙地改制成荷包、坐垫、甚至孩童的小衣,将“勤俭持家”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御史府的小吏看得直打哈欠——这有什么好看的?妇人之事罢了!
然而,就在庭院角落,一场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的演示,却吸引了更多真正懂行人的目光。
几件损坏的农具——豁口的镰刀、松动的锄头、断了柄的钉耙,杂乱地堆在地上。温楚瑜拿起一把锄头,木柄与铁锄头连接处已经松脱。她仔细检查了榫卯结构,又掂量了一下木柄的材质,然后走到一旁临时搭建的简陋“工棚”前。
棚子里只有最简单的工具:斧子、锯子、凿子、磨刀石、几块硬木料,还有一小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粘稠物(简易熬制的动物胶)。
只见温楚瑜动作麻利至极。她先是用斧子快速劈砍出一段大致符合尺寸的木料粗胚,然后用锯子精确修整长度,再用凿子一点点凿出与铁锄头完美契合的榫眼。她的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女子的娇柔,充满了力量感和精准的控制力。木屑纷飞中,一个崭新的、线条流畅的木柄雏形已然显现。
接着,她将新木柄与铁锄头仔细榫合,用木槌轻轻敲打严实,然后拿起那盆黑色的胶,均匀地涂抹在关键的结合部位。最后,她取过几根浸湿的柔韧树皮纤维(代替麻绳),以一种奇特而稳固的捆扎手法,将木柄与锄头牢牢固定在一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把原本废掉的锄头,在她手中焕然一新!她将修好的锄头递给旁边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明显是农户模样的汉子。
那汉子接过锄头,掂了掂,又用力挥舞了几下,锄头与木柄结合处纹丝不动,发出沉闷而稳固的破风声。汉子黝黑的脸上顿时绽开惊喜的笑容,对着温楚瑜连连作揖:“多谢温馆主!多谢温馆主!您这手艺,神了!比俺们村最好的木匠还利索!这锄头,结实!太好用了!”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
“天爷!这温小姐真是神了!染布、绣花在行,连修农具都这么厉害?”
“是啊!你看她那手法,那力气!一点不比男人差!”
“这才是真本事啊!明曦馆教得好!教得实在!”
“就是!学这些不比学那些虚头巴脑的强?这才是持家过日子的真本事!”
御史府的小吏们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他们奉命来“监督”,结果看到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女子生计技能大赏”?温楚瑜的表现无可挑剔,甚至赢得了满堂彩!这…这让他们回去怎么写报告?写温馆主教女子修农具修得太好?那不是打自己主子的脸吗?
贾思忠在府中接到手下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汇报时,气得砸碎了一方上好的端砚。他脸色铁青,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温楚瑜!好一个温楚瑜!她竟然用这种最“本分”、最“妇道”的方式,狠狠地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非但没能打压下去,反而让她和明曦馆的声望更隆了!那“只教生计”的名头,被她坐得死死的!
“废物!一群废物!”贾思忠咆哮着,胸中的邪火无处发泄。他知道温楚瑜在耍花招,那什么《女诫》解读,那什么农桑实践,肯定有猫腻!但他抓不到!一点把柄都抓不到!对方行事滴水不漏,完全在圣旨划定的框架内跳舞,甚至跳得比谁都好看!这种憋屈感,几乎让他吐血。
“给老夫盯死了!盯死明曦馆!盯死温楚瑜!还有那个齐凌云、萧翎!老夫就不信,他们能一直不露马脚!”他只能无能狂怒地下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