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突变
- 弱女子怎么当皇帝?砍就完了!
- 未眠花落
- 5127字
- 2025-07-02 11:50:21
“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九幽地狱刮来的寒风,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绝望,狂暴地撕裂了所有华丽的乐章,打断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了。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一个血人,撞破了将军府喜庆的帷幕,踉跄着冲入这人间极盛的繁华场!
他身上的皮甲碎裂如败絮,被暗红近黑的污血浸透,黏连着尘土与碎肉。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劈过他的脸颊,皮肉翻卷,狰狞可怖。
头盔早已不知所踪,乱发被血痂黏成一绺绺,遮住半只空洞失焦的眼睛。
他几乎是爬进来的,每一步都在猩红的地毯上留下一个粘稠刺目的血脚印。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熏香花香。
他重重地、如同破麻袋般摔倒在厅堂正中央,那片萧沉璧刚刚还翩然起舞、赢得满堂彩的地方。
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嘶鸣,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喷溅。
他的一只手,死死攥着一卷被血浸透、边缘破碎的黄绫;另一只手,如同铁钳,紧紧抓着一块扭曲变形、沾满污泥和暗红血块的护心镜——镜面上,一只飞翔的鹰的徽记,虽被污损,却依旧刺眼!
那是萧家的家徽!是父亲从不离身的护心镜!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丝竹声消失了,酒杯坠地的碎裂声显得格外刺耳又遥远。
笑容冻结在每一张脸上,僵硬得如同拙劣的面具。
空气仿佛凝固成沉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只有那信使濒死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如同丧钟,一下下敲打在死寂的大厅里。
紧随着这血腥闯入者的,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首领太监高德海。
他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手中托着一卷刺目的明黄圣旨,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尖细的嗓音此刻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强装镇定的哭腔:
“圣…圣旨下——!”声音劈了叉,如同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卷明黄上,带着惊骇与不祥的预感。
高德海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镇国大将军萧擎苍、骠骑将军萧云峥……及随行萧家子弟……于北境苍狼山……力战殉国!所部将士……全军……覆没!三日后周亲王且扶榇而归......”
“轰!”
仿佛有惊雷在每个人脑中炸响!
萧擎苍!萧云峥!力战殉国!出行萧家家子弟!全军覆没!
“次子萧云起……奉旨外出公干……途中……遭遇不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萧云起!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般的呜咽从主位传来。
林夫人身体猛地一颤,她早知道会有人离去,但从没想过是全部。
那双盈满骄傲泪水的眼眸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瞳孔骤然放大。
林夫人颤抖这双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踉跄起身,
“高公公……萧家军报三日前还说凯旋在即……”
见高德海眼神闪躲,声音才陡然破碎。
“我儿……我丈夫……当真全没了?!”
“夫人!将军他们……准备撤兵时被围攻了!都没了……”高德海颤抖着双唇。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呼唤丈夫和儿子的名字,想质问苍天,却只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所有的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
她眼前一黑,纤弱的身子晃了晃,如同被狂风折断的细柳,软软地向后倒去,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夫人!”
“母亲——!”
侍女们的尖叫撕心裂肺,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搀扶。
萧沉璧离得最近,然而脚步却像灌了铅,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眼前倒下。
高德海的声音还在继续,那追封厚葬的场面话,此刻听起来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圣上感念萧家满门忠烈……痛悼良深……特追封萧擎苍为忠勇武王……萧云峥为定远侯……萧云起……加封……厚葬……钦此——!”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砸在死寂中,却重如千钧。
死寂被彻底打破,化作一片混乱的汪洋!
“天哪!”
“萧将军!萧少将军!”
“完了…全完了…”
“怎么会这样!苍狼山……”
刚才还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的殿堂,瞬间乱成一锅粥。
宾客被这氛围感染,皆痛哭起来。
绝望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萧沉璧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砖上。
脸上泛起的红晕,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
那双片刻前还亮如星辰、盛满自信与期待的眸子,此刻空洞地睁着,里面清晰地倒映着:
信使身上那刺目惊心的的暗红;
他手中紧攥的,被血浸透的军报;
那枚染满污泥与父帅鲜血的、扭曲的护心镜;
太监高德海手中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此刻却散发着无尽虚伪与冰冷的明黄圣旨……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
这……这不可能!明明这一仗已经打赢了!
为什么……
萧沉璧脑中突然闪过自己偶然听到的来自民间八卦。
当今圣上已不满萧家良久,萧家的势头隐隐盖过皇帝。
功高盖主!萧沉璧脑中闪过这个词。
可父亲从未有过叛国篡位的念头……
萧沉璧死死咬住下唇,尽力压下滔天的恨意。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干涩的眼眶中挣脱,顺着惨白冰冷的脸颊滚落
“啪嗒”一声,砸在脚下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碎裂成几瓣细小的水花。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汹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奔涌而下,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湿痕。
父亲如山般巍峨的身影,大哥爽朗带笑的声音,二哥临行前神秘的笑容……
昨日家书中力透纸背的期盼犹在眼前!
那承诺要亲手为她簪上及笄簪的温暖大手呢?那说要第一个冲回来揉乱她头发的大哥呢?
那准备了“最大惊喜”的二哥呢?
没了!全都没了!
可她没有办法,只能咬近牙关,逼着自己冷静,母亲倒了,只剩自己能撑起大局了,她暂时压下悲伤。
“檀嬷嬷扶母亲回院!林嬷嬷拿着母亲的名帖去请太医,萧管家你去安排准备丧葬事宜。府内护卫听从萧管家调遣。如今萧家大事,如有生事活背叛之徒,一律打死,不用上报!”
萧沉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不够的安排好事务。
萧家奴仆皆频频称是,都按命令快速行动起来。
萧沉璧又转向来往的宾客,重重行礼道:“各位对不住,本是沉璧的及笄礼,但沉璧招待不周,请诸位见谅。”
萧沉璧刚成年,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冷静,且条理清晰地安排府中事务,属实让另宾客震惊。
“请萧小姐节哀!”
此时在场的人都明白此时萧家大难,留在这只会增添麻烦,便纷纷行礼离开。
萧沉璧转身时,见外祖父仍立在廊下,银须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
她敛衽行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外祖父,府中乱,您年纪大了,先去偏厅歇息吧。”
林鸿儒抬手按住她的肩,掌心粗糙却稳如磐石。
“沉璧,抬头。”
她依言抬眼,撞进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瞳仁。
那双曾批注过无数奏章的眼睛,此刻正映着庭院里刺目的红绸。
“方才那支惊鸿舞,是你心里话?”
“是。”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沁出也未察觉,
“护家国,守山河,是萧家世代的本分。”
“那便记牢了。”
林鸿儒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露出一卷泛黄的竹简,边角已被摩挲得发亮。
“你父亲少年时跟我读书,总问‘忠’字怎么写。我说,忠字分两层——忠君,是臣子的冠冕;忠国,才是骨子里的脊梁。”
他将竹简塞进她手里,凉意顺着指尖爬上,
“你萧家枪尖挑的,从不是龙椅上那个人的恩宠,是北境的狼烟,是关内的安稳。你父兄殉的,也不是皇帝的圣旨,是这万里河山,是河山里春耕秋收的百姓。”
萧沉璧攥紧竹简,指节泛白如霜。
“外祖父是说……父亲他们的死,并非意外?”
“苍狼山易守难攻,你父亲戍边三十年,从不会在胜局已定时长眠那里。”林鸿儒望着远处宫墙的方向,目光冷得像冰,“但现在不是追根的时候。皇帝的圣旨,是催命符,也是试金石。”
他替她理了理衣襟,动作轻得像拂过一片落叶。
“往后你要执的,或许不只是萧家的枪。记着这‘忠’字的分量——忠君如纸薄,忠国似金坚。别偏了方向,别负了萧家埋在北境的忠骨。”
萧沉璧望着外祖父鬓边一夜新添的霜白,忽然懂了那卷竹简为何沉甸甸那是让她在刀山火海里辨明方向的北斗。
风卷着红绸掠过檐角,方才还喧嚣的将军府瞬间寂静下来,萧沉璧捧着竹简,好似听到了苍狼山英魂的声低语。
这一天,京城无数人为那萧家忠魂,也为这大胤的未来痛哭。这天以后,大胤失去了边界那扇最牢固的城门。
……
第二天。
将军府又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丧事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
昨日的红绸都被摘下,揉成一团,丢弃在角落,像一团团凝固的、不合时宜的血块。
新挂上的白色丧幡,在带着料峭寒意的春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低沉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喜庆的灯笼被摘下,换上了惨白的丧灯,死气沉沉。
院内支起了天蓬,一个个棺椁从大开的府门中进入,停放在院中。一张张牌位被送入祠堂,林夫人有令,不论旁支嫡系,只要是战死的萧家子弟皆立牌位送入祠堂。
萧沉璧身着素衣从母亲房中出来,萧管家便急匆匆来报。
“小姐,门口来了一群自称是逝去萧家子弟亲人的刁民闹事,他们说……说,是因为将军不听军令才死的。说……说要要将军府偿命。”
萧沉璧脚下一顿,这事刚传出来,背后的人就迫不及待了吗,迫不及待往将军府上泼脏水吗?想利用舆论给将军府定罪,好狠毒的一招啊。
“那些自称是萧家子弟亲人的刁民,护卫不敢动,夫人还未醒,老奴只能来寻求您的意见。”萧管家眉头紧锁。
这,萧沉璧被气笑了,这背后之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用民心,打破将军府攒下的民心,好一步大棋啊。
她目光暗了暗,想用这招定罪萧家,好啊!好的很!若将军府在闹事后杀死几个闹事者,背后的人绝对会散播将军府残害烈士家属的谣言,让民愤淹没萧家!
“这些人,在我萧家门口闹事,恐怕有所谋划。通知下去不可让护卫伤到百姓!”
萧沉璧走到门口时就听见一个老妇的喊叫。
“萧家踩着我们百姓上位啊!陛下早下令撤兵,事因为萧将军贪战才导致乌尔死亡!!我命苦的儿啊……你们萧家用战士的鲜血染红官袍啊!”
萧沉璧伫立最高一级在台阶上,面容冷静问道“敢问这位夫人,如今战情还未送回,且萧家军仍有未上战场之人,您如何一口认定您儿子一定死在战场上,来我将军府讨要公道。”
那妇人一梗,便胡搅蛮缠:“消息为传来时我就不安!都说母子连心!我儿死去……我…我感受到了!我…我感觉到了不行吗?我可怜的儿啊,将军府不把百姓当人!萧老将军杀死了我儿啊!我的儿啊……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萧家贪图功名,名留青史,踩着百姓的功劳上位啊!你们萧家哪一份功劳不是我们百姓铺起来的!没天理啦!我可怜的儿,你死的好惨啊!”那妇人边说边在地上打起滚,身旁有人去扶也不愿起。
“你说我父亲杀死了你儿?!”萧沉璧冷冷的看着那妇人“哪一个男子不想建功立业,不想保卫国家?!是有人把刀架在你儿子脖子上,逼迫他参军的吗?况且战争上刀剑无眼!是我父亲所能决定的吗?!”
“我萧家,从开国便一直辅佐皇帝!为了还百姓一个安稳,曾祖父弃文从武!我萧家到现在死了多少男丁!到我这一代,萧家一个男丁都没有了!现在太平的天下,稳定边疆,哪一个不是我萧家用生命换来的!我萧家从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男丁!”萧沉璧铿锵锵有力,细数将军府的功劳
“你知道我萧家4岁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学习武功吗!萧家子女从小就要待在边疆!9岁便要上战场!哪一个不是在战场上厮杀?!哪一个安图享乐!我父亲每次接受封赏,都把萧家军的放在第一位,现在兴起的官兵,哪一个不是我父亲提拔的!如今烈士尸骨未寒,你却急着来将军府闹事!我将军府像来坦荡!不灭犯我大胤之徒,誓不还!”
她一字一句都深入人心,却也悲痛在心。
“你们告诉!谁害了我父兄?!谁害了萧家军?!我9岁上战场,13岁膝处负伤,回到京城,如今逢阴天下雨便会作痛,我问你,谁害的我我!我问你谁还得我萧家再无男丁?!谁害的?!!”
那妇人知道自己无理,在地上撒泼耍无赖。
“那是你们萧家该做的事!萧家害死了百姓!那么死那就是活该!他们就该死!就该为百姓陪葬!周亲王亲看见你父亲抗旨,听见苍狼山上英魂在哭啊!”这妇人像是豁出去了,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说出。
门口的家仆早已忍不住跪地哭泣。
“我们将军苦啊!生前舍身为民,守边疆!可死后却被泼脏水苦啊!”
而百姓听到萧家功绩皆掩面哭泣,恨不得将那个附和妇人的自己撕碎,开始怒骂起闹事者。
百姓看向门前那位屹立的女子,她绳震如雷双眼含泪,两颊流下泪痕。她也才刚及笄啊,在及笄这天得知父兄的死讯她该多难过啊……
萧沉璧一瞥,发现那妇人衣襟中有一一闪而过的亮光,她扬手——
“萧家欺辱烈士家属了!”那妇人尖嚎。
一锭银子从那妇人衣襟掉落,沾着泥在地上打转。
“够买你儿子十条命的了”萧沉璧声音淬冰,“你可知污蔑烈士是诛九族的罪?”
一位老农眼尖看见了银锭下的标记,冲出人群。
“萧小姐,这是周亲王主持锻造的丙字银!丙字银啊!”
萧沉璧顶着那锭银子,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冰冷刺耳。
“我萧家世代忠于帝王家,爱戴百姓,这是挡了谁的路!我萧家英烈如今尸骨未寒,便有狼子野心之辈玷污我萧家忠魂的忠勇,构陷我萧家不仁。”她的声音沙哑却仍铿锵有力,深入人心。“我萧家自认对的起百姓,萧家的忠义,后天实所共鉴,如今我萧家弟子皆陨,也对的起这大胤了。”
人群死寂间,马车突破人群,一只枯瘦的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