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归墟暗流
归墟之眼的入口悬浮在浓稠如墨的暗流中，宛如一只永远无法闭合的巨目。
紫色光晕在瞳孔状的漩涡边缘流转，时而化作獠牙毕露的狰狞鬼脸，时而扭曲成盘桓的上古凶兽轮廓，每一次变幻都伴随着低沉的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光晕流转时，迸射出的细小紫色闪电如银蛇狂舞，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周围漂浮的残骸上。那些破碎的船骨上，斑驳符咒正冒着青烟逐渐剥落；石化的海兽骸骨空洞眼窝里，幽光晶石在闪电劈击中泛着诡异的反光，忽明忽暗间映出模糊的人脸残影。
江砚抱着昏迷的红衣少女踏入时，靴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黏腻感——地面铺满半透明的胶质层，每走一步都能看见底下密密麻麻的符文在蠕动，宛如某种活体生物的血管，随着他们的靠近而剧烈搏动。
那些符文泛着诡异的幽光，如同活物的眼睛，死死盯着闯入者的一举一动。符文之间，细小的黑色虫子穿梭其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有虫子爬过江砚脚踝，触感像是冰冷的丝线滑过皮肤。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红衣少女护得更紧，少女发间的珊瑚珠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在死寂中显得尤为突兀，却也让他回忆起初见时，她挥舞珊瑚鞭的飒爽模样，那时的她眼里满是警惕与倔强。
沈惊鸿捂着胸口的伤口踉跄前行，龙形胎记在苍白的皮肤上疯狂跳动，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她的银甲布满裂痕，每一道缝隙都渗出金色血液，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血液滴落在胶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腾起的烟雾中还夹杂着焦糊的气味。
“小心，这里的灵力流向...…全是反的。”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每说一个字都要忍受伤口撕裂的剧痛。她的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染血的衣襟上。眼神中除了警惕，还藏着一丝不甘——那是历经三百年骗局后，对真相的执着追寻。此刻她强撑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为不让自己倒下，她要亲眼看到天帝的阴谋被粉碎。
话音未落，紫色光芒骤然转为血红色，胶质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章鱼般的触手裹挟着发光骸骨破土而出。
那些骸骨眼窝里燃烧着幽蓝火焰，指骨上还缠绕着破碎的鲛绡，每一片鲛绡上都凝结着干涸的血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悲惨遭遇。骸骨的嘴巴大张着，似乎在无声地呐喊，牙齿间还卡着细小的贝壳碎片。触手表面布满吸盘，每个吸盘都泛着诡异的紫色，不断分泌出黏糊糊的液体，液体滴落时拉伸出长长的丝，如同蛛网般黏附在周围物体上。这些触手扭动着，发出令人作呕的摩擦声，仿佛在嘲笑闯入者的不自量力。
江砚挥剑斩断触手，精钢剑刃却在触及黏液的瞬间发出刺耳的腐蚀声，表面迅速布满蜂窝状的孔洞。
剑刃上传来的震动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后槽牙几乎要咬碎，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不断挥舞着剑，试图抵挡汹涌而来的触手。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剑尖划破空气的声音与触手被斩断的闷响交织在一起。他脑海中闪过父亲密信里的警示，深知此刻后退便是万劫不复，因此哪怕手臂渐渐失去知觉，依然死死握住剑柄。
红衣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竖瞳中流转着妖异的紫光，珊瑚鞭自动化作万千细针，将触手刺成冒着黑烟的碎片：“是混沌的眷属...…姐姐的封印在松动！”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鳞片从眼角蔓延至太阳穴，每一片都泛着不祥的灰紫色。
她的眼神中充满警惕与愤怒，身体微微颤抖，却依然强撑着站在江砚身前，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咒语，脖颈处的鳞片随着呼吸起伏，每一片都像是竖起的盾牌。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女，而是为了守护姐姐、为了鲛族荣耀而战的战士，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轰鸣，九枚龙鳞佩悬浮在血雾中央，表面缠绕的黑雾凝结成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不断地开合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呐喊，眼中充满绝望与恐惧。有的人脸还挂着泪痕，表情扭曲得令人心悸；有的脸上爬满黑色纹路，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侵蚀。
龙鳞佩表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在呼吸，佩饰边缘流转的黑雾时不时幻化成锁链的形状，似乎要将靠近的人束缚。这些龙鳞佩散发着强大的威压，让人心跳加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住喉咙。
江砚认出其中一枚佩饰上的云纹，与父亲密信中用血绘制的图案完全吻合。当他伸出手时，龙鳞佩突然迸发强光，将三人拖入由记忆碎片构成的幻境。
江砚置身于熟悉的天机阁书房，檀木书架上的典籍却渗出黑色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腐臭，那气味像是腐烂的海草混合着铁锈。书架上的书籍封面扭曲变形，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微蠕动，偶尔还能听见书页间传来低沉的嘶吼。父亲江临渊背对着他，正在与身披黑袍的天帝密谈：“九枚龙鳞佩集齐之日，便是混沌苏醒之时。“天帝手中把玩着洛璃的珊瑚钗，钗头珍珠渗出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深坑，“那鲛人圣女自以为能逆转，却不知她的每一步都在本帝算计中。“江砚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喉咙发紧，想要冲上前质问，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的眼神中充满震惊与愤怒，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血痕。此刻的他，心中满是对父亲的不解与怨恨，同时也为洛璃的处境揪心。
画面骤然切换，洛璃被锁链吊在双鱼密室，沈惊鸿举剑刺向她的心脏——但在最后一刻，龙族少女的眼神突然清明，将剑刃转向了自己的咽喉。
沈惊鸿的脸上露出痛苦与解脱交织的表情，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欣慰，那是摆脱被操控命运的释然。这一幕让江砚对沈惊鸿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怀疑到此刻的敬佩，他看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与善良。
“这些都是谎言！“另一个空间里，沈惊鸿的龙角崩裂出蛛网状的裂纹，她挥剑斩断困住自己的记忆枷锁，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愤怒与不甘。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发丝间还夹杂着几片破碎的鳞片。
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却也有对过往被蒙蔽的懊悔。“当年天帝用饕餮之力篡改了我的...…”她的怒吼被一阵金属摩擦般的狂笑淹没，无数个天帝虚影出现在各个空间，冕旒下的面容彻底扭曲成流动的咒文：“归墟之眼，本就是混沌的牢笼与温床！“天帝的笑声充满嘲讽与轻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渺小与徒劳，每一声笑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上。沈惊鸿听着这笑声，心中的怒火更盛，她发誓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也要打破这谎言。
红衣少女突然发出尖利的啸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内丹却绽放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她脖颈处的鳞片片片竖起，如同张开的逆鳞，每一片都在颤抖。“姐姐说过...…鲛人的歌声...…能斩断虚妄！”她咳出带血的音符，那些凝结着灵力的音节化作银色利刃，切开层层叠叠的幻境。
每一道伤口愈合时，都传来混沌眷属的哀嚎，声音中充满痛苦与恐惧。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哪怕身体逐渐透明，依然不肯放弃，用最后的力量守护着同伴。她的歌声中带着悲伤与坚定，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她的心声，尾音颤抖着，带着对姐姐的思念与拯救苍生的执念。
为了唱出这歌声，她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每吐出一个音符，都感觉内脏仿佛被撕裂，但她依然坚持着，因为她知道这是打破幻境的唯一希望。
江砚趁机抓住一枚龙鳞佩，佩饰边缘的倒刺扎进掌心。鲜血注入的瞬间，古老纹路亮起青光，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年幼的洛璃在珊瑚宫练习禁术，脸上带着专注与倔强，眼神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玄墨偷偷篡改《深海秘卷》时，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嘴角挂着阴险的笑；还有天帝在云端俯视苍生的冷笑，充满了傲慢与残忍，那笑容仿佛能冻结世间一切温暖。
“原来如此...…”他握紧染血的佩饰，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血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书生，而是背负着真相与使命的战士，他要为父亲的清白、为洛璃和鲛族讨回公道。
归墟深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空间开始分崩离析。胶质地面裂开深渊，从中伸出布满鳞片的巨爪，每一根爪子都有房屋般大小，指甲上凝结着黑色的黏液。巨爪挥动时，带起一阵强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风中还夹杂着刺鼻的腥臭味。
洛璃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把龙鳞佩嵌进归墟之眼的瞳孔...…快！”江砚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紫色漩涡，每个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在引诱他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漩涡中时不时传出低沉的嘶吼声，令人不寒而栗，漩涡边缘翻涌着黑色的泡沫，像是深渊吐出的毒涎。
面对这恐怖的景象，江砚内心也涌起一丝恐惧，但一想到洛璃还在等待，他便强行压下恐惧，握紧龙鳞佩，准备迎接最后的挑战。
沈惊鸿突然抓住他的肩膀，龙形胎记化作锁链缠住即将坠落的红衣少女：“我来引开混沌眷属！记住，洛璃在等你...…”她的银甲寸寸碎裂，背后展开巨大的龙翼，鳞片在血红色的光芒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辉。她的眼神中带着释然与坚定，冲向汹涌的触手群，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天的轰鸣。她的龙翼拍打着空气，带起阵阵狂风，鳞片在碰撞中不断脱落，每一片都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
最后一枚龙鳞佩从她指缝间飘落时，江砚看见她嘴角扬起解脱的笑容——那是摆脱三百年傀儡命运的释然，也是对未来的一丝希望，笑容中还带着对同伴的信任与祝福。沈惊鸿明知此去可能再无归来之日，但她毫不退缩，为了弥补曾经的过错，为了让同伴能够完成使命，她选择了牺牲自己，这份勇气与担当令人动容。
江砚咬牙将九枚龙鳞佩嵌入最近的瞳孔，刹那间，归墟之眼爆发出创世般的光芒。
在强光中，他看见洛璃的鱼尾缠绕着燃烧的锁链，与混沌虚影展开最后的搏斗。她的鳞片大片剥落，化作蓝色流星坠入深渊，每一片鳞片都带着她的力量与意志。火焰舔舐着她的鱼尾，鳞片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哪怕身体伤痕累累，依然用身体死死抵住即将打开的裂缝：“江砚！活下去...…”她的声音里带着眷恋与决绝，每说一个字，锁链就崩断一节，仿佛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她的嘴唇被火焰烤得干裂，却依然倔强地喊出每一个字。
洛璃在生死关头，心中依然牵挂着江砚，她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去揭开更多的真相，这份深情让江砚红了眼眶，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救她的决心。
光芒吞噬一切前，江砚奋力跃向裂缝。当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陌生海域。怀中的红衣少女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脸上带着疲惫与伤痕，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手中紧握着半块刻着双鱼图腾的玉佩，玉佩表面还残留着洛璃的温度，图腾纹路中似乎还隐隐有光芒流转。
远处的海面上，沈惊鸿的龙影正在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大海，每一点星光消失时都发出轻轻的嗡鸣，像是最后的告别。
而天空中，一道新的光柱正在升起，直指云层深处若隐若现的神秘宫殿，那里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与挑战，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的战斗，波浪拍打着江砚的身体，咸腥的海水灌入他的口中，却浇不灭他心中燃烧的信念。
江砚望着天空中的光柱，眼神坚定，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只为了找到洛璃，揭开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