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存

于雅娟细心观察了几天,见邵宝财并没有去过几趟西院,倒是四儿去的很勤。

西院,王福来躺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焊烟,小荣子掀开门帘进来,被呛的连连咳嗽。她一边抬手煽动着眼前的气味,一边皱眉埋怨:“爸,你腿还没好利索呢!能不能戒了这烟啊?”

王福来慢悠悠地掐灭了烟,“咱手里还剩多少钱?”

“只有三百多了。”小荣子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王福来手撑着炕,借力坐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旁边,示意小荣子坐过来一点。小荣子上前凑了凑。

王福来看看窗外,压低声音说:“丫头,你听爸的,四儿独身一人,这些年估计是积攒了不少积蓄。”

小荣子一听,搜地撤回身体,怒火中烧,“爸,你什么意思?那是我四叔,再说了他是个傻子。”

王福来拉了一把小荣子,“你看你急什么眼啊?小点声,我还不知道那傻子配不上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他四叔啊?咱们都是出了五服的关系了,什么四叔不四叔的,那也就是个称呼,不然你想咋样?有本事你把你孩子的爹给我找出来养活你。”

“爸,你不要这样激我,我孩子的爸只是有事离开一阵子,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小荣子眼里透着坚毅。

“你可别傻了,找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他露过面么?”

王福来一提这事就怒火攻心,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漂亮,却上了一个什么狗屁诗人的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女儿,真是应了那句‘上天给了你漂亮的脸蛋就不会给你一个聪明的大脑’。

他本想着女儿生的如此惊艳动人,定会嫁个好人家,虽然自己老婆死了,大女儿丢了,但对小女儿却寄予了厚望,他把自己的后半生都寄托在这个小女儿身上了。

谁知道这傻丫头一根筋,竟然着了一个什么所谓的狗屁诗人的道,还怀了他的孩子,结果那男人在人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小荣子还抱着莫大的希望生下他的孩子。

王福来没有办法,被逼无奈只好出去打工养活女儿、外孙女,结果腿还摔断了,一想到他如此凄惨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王福来拍打着炕哭诉起来“我这什么命啊?老天爷你太欺负人了。”

小荣子最是受不了父亲这样,自从他摔断腿之后,时不时的就要如此哭诉一番。

“爸,你别这样,是女儿不好,让你受苦了,我听你的,我会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来养家。”

见小荣子似是开了窍,王福来心里舒坦了一些。“女儿啊,爸知道那傻子配不上你,但是他以后都会听你的话的,你以后要改口叫他四哥。”

小荣子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如今这情况她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她有心去城里找个饭店端盘子、端碗去挣钱,可是父亲离不开人,女儿也需要人照顾,她能怎么办呢!她走出东屋那一刻起逼迫自己认命了。

夏末的季节也不错,于雅娟突然善心大发,叫过站在廊檐下望着西边、一脸热切的白痴模样的四儿。

“四儿,你给小荣子他们顿顿送的菜饭可还合他们的胃口。”

四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为自己经常偷拿肉丸子的事情暴露了,抿嘴一笑。

“嫂子,我看二表哥那腿伤的严重,太素了也不好,所以才多拿了几个丸子。”四儿憨憨地笑着。

好一个不打自招啊!于雅娟在乎的可不是那几个肉丸子的事儿。

“四儿,嫂子是觉得你这个未来女婿还挺称职的。”

这话如蜜糖一样渗进了四儿的心里,激动地说话舌头都大了起来。

“好嫂子,我可稀罕小荣子了,以后我都给她扛活。”四儿露出一副讨好丈母娘的卑微相,似乎于雅娟的一句话就已经决定他能娶到小荣子了。

于雅娟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一看四儿这痴心妄想的样子,她决定必须得推波助澜一下。

“嫂子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的,我就是怕这食堂的饭菜不和他们的胃口,以后你就带小荣子去前面的菜园子,问她喜欢吃啥就现摘,你再带她去市场买点肉,从库房给她拿去的那小冰箱也得让她用起来。”

于雅娟耐着性子给四儿指点着,四儿听得双眼放光,头脑里突然灵光乍现,起身一溜烟地向西边跑去。

“四儿,你慢着点,看好那四条狗,别把小荣子吓到。”于雅娟提高嗓门,一副老母亲嘱托傻儿子出门注意安全的表情。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传的够远,最好传到西边的屋里。

小荣子正在炕上逗弄着孩子,似乎听见婶子的声音,却不是那么的真切,可心头却无端抽了一下。

不一会,门帘哗啦一声响起,四儿满脸兴奋地冲进屋里,汗水在他黝黑的脸上泛着光,一股汗臭味飘然而至。小荣子应声抬起头来,与四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想起来父亲的叮咛,于是脱口而出:“四哥,你来了。”

这一声宛转悠扬的‘四哥’叫的四儿表情闪过一丝扭捏,随后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随即回了一句“荣荣,四哥带你去前院儿摘菜去。”

小荣子心头划过一阵苦楚,“这不好吧!财叔说不要随便去前院,婶子会不高兴的。”

“没事儿,就是嫂子让我带你去的,说以后你们喜欢吃啥就去摘,还让我带你去市场买肉呢!咱可不能苦了孩子。”说着指了指在炕上玩着嘎拉哈的凌霄花。

凌霄花眼珠儿一转,从炕上站起来扑倒四儿的怀里,小孩子也不知道个香臭的,搂着四儿的脖子说:“四叔真好,四叔要是凌霄花的爸爸就好了。”小孩子也被坏老头给带歪了。

这母女一顿操作下来,四儿的精神防线被炸的片甲不留,忙不迭地从兜里掏出10元钱递给凌霄花,“好闺女,这是爸给你的钱,拿着买糖吃。”

前一天还在叫四叔、四姥爷的,今天就倒反天罡了,四儿恨不得把小荣子搂到怀里亲上一口。

“凌霄花,你过来,姥爷跟你玩。”

王福来斜卧在东屋的炕上,左手肘半支着身体,右手握着大烟袋杆儿,竖起耳朵,西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他的耳朵,沟壑横生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举起大烟杆儿心满意足地吧嗒一口,然后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

凌霄花听话地去了东屋,小荣子跟着四儿,到了前院的大门口,四儿殷切地嘱咐道:“院子里面有四条大狼狗,不过你不用怕,有四哥在呢,它们怕四哥的。”

小荣子跟在四儿的身后,第一次迈进了邵宝财的家里,院子里的一应设施让她恍然间似是进了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透过窗棂模模糊糊地看到屋里的陈设,更是让她羡慕不已。

“婶子可真幸福啊,财叔家真漂亮。”小荣子对于雅娟能居住在这奢华的房屋羡慕不已。

“我哥厉害,能挣钱,要不嫂子怎么能保养的那么好呢!”四儿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说来也怪,院子里的四条狗见到小荣子竟然没有叫,小荣子紧紧拽着四儿的衣衫,忐忑地扫视着它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儿感受到小荣子微颤的身体,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它们都怕我的,你看,哪个也没有叫不是。”

小荣子和四儿拿着竹筐在园子里摘了些豆角、西红柿和黄瓜,准备离开的时候四儿顺势就牵起了小荣子的手,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抗拒地拽了拽,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似乎这个动作对于缺了两根弦的四儿来说并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四儿龇着两排大黄牙冲着小荣子笑笑,却把手抓的更紧了。小荣子心里一阵作呕,可一想到父亲一次次地哀求,还有懂事的凌霄花,摇摆不定的内心没有让她做出进一步的反抗。

走到后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邵帅放学,四儿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小帅放学了啊!”

邵帅只斜着眼睛看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他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姐姐一定是邵蓉,果然跟四叔说的那样漂亮,但是邵帅本能地对漂亮女人有一种反感,因为有太多次自己的父母都是因为漂亮女人而吵架了。

邵帅稍稍扭了一下头,声也没吱,“咣当”一声关上了身后的大门。然后就听见和狗嬉笑玩闹的声音,小荣子的心一沉,原来在这个大少爷眼里自己和四儿连狗都不如,虽然心底升起一丝愠怒,但在矮檐下的她不敢发作一丝一毫。

“没事儿,这孩子就这样,别搭理他。”以前四儿从不在乎这些的,而且邵帅也会叫他四叔的,他也搞不明白今天这孩子是抽什么风。

小荣子嘴角勉强上提了一下,努力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