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打完电话,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塞进了车里。
车子开得飞快,窗外的景象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越来越清晰的,来自腹部的阴冷。
它像一块冰,冻结了我的五脏六腑,又像一株植物,贪婪地将根须扎进我的血肉里。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僻静的老街巷口。
白素扶着我,走进一家不起眼的茶馆。
里面很安静,只闻得到淡淡的茶香和更浓重的药味。
一个年轻男人,正临窗坐着,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盏。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白麻布衣服,身形清瘦,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好看是好看,却透着一股病气。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这就是张大师?
也太年轻了。
他的视线掠过白素,直接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我的肚子上。
只一眼,他便皱起了眉。
「回去吧。」
声音清冷,像玉石相击,却没什么温度。
白素急了,上前一步:「张大师,我朋友她……」
「这是她自己的冤孽,是她欠下的债。」
他打断白素,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欠了债,就得还。天经地义,谁也插不了手。」
说完,他便端起茶盏,一副送客的姿态。
白素气得脸都白了:「我爷爷是白谦!他说过,张家欠我们白家一个人情!现在我朋友命悬一线,你跟我说天经地义?」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情绪,是嘲弄。
「白谦的人情,是给白家人的。」
他看向我,眼神冷得像刀子。
「她,是白家人吗?」
一句话,堵得白素哑口无言。
是啊,我不是白家人。
我只是她最好的朋友。
凭什么要求人家为了我,去沾染这种要命的因果。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灭顶。
腹中那团阴冷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猛地一动。
一股尖锐的刺痛,让我瞬间弯下了腰。
冷汗,涔涔而下。
我能感觉到,我的阳气正在被飞速地吸走。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发黑。
「晚晚!」
白素惊慌地扶住我。
我靠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却死死地锁着那个男人。
我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中指上一环极白的圈。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肚子却越来越沉。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吹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长大。
鬼胎在吸我的命。
它等不及了。
白素感受着我身体的变化,看着我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终于崩溃了。
她「噗通」一声,对着那个男人跪了下去。
「张大师,我求求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面上。
「只要你肯救晚晚,我白素这条命给你都行!我替她还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男人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
茶水的热气,氤氲着他晦暗不明的脸。
他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白素,又看了看已经快要站不住的我。
良久。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孽债。」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苍白冰凉的指尖在我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更深、更沉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钻进我的脑海。
我浑身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
腹中的躁动,竟然瞬间平息了下来。
「鬼夫锁魂,借胎转生。」
他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舍不得你,想把你一起带走。」
「倒是痴情。」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充满了讽刺。
「救她,可以。」
「但你们要想清楚。」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你们可能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