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宗派主义

自然环境对于人类社会文化的影响,是文化人类学领域研究者十分乐于探讨的话题。“民族文化的聚合是基于地理定位形成的”,“可以认为地理先于某些重要变量,如语言、种族、气候和宗教,而这些变量被认为对某些文化维度具有影响”。[1]自然和地理环境对一个民族的文化具有根本的深远影响。

阿拉伯半岛孕育了阿拉伯固有文化。阿拉伯半岛东濒波斯湾,西临红海,北部是沙姆和伊拉克地区,南抵印度洋,“半岛的面积为320多万平方公里”[2]。“半岛以西部最高,向东逐渐低下,至阿曼又复隆起”[3],“这个半岛上主要的土地可以分为沙漠和草原。”[4]阿拉伯半岛的地理环境“位置闭塞,水源匮乏,长期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5],半岛上没有一条常年流淌的河流,阿拉伯半岛的气候特点则描述为“最干燥、最炎热的地方之一”[6]

“阿拉伯半岛是一个沙漠半岛”[7],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阿拉伯半岛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特点,决定了在阿拉伯半岛上生活着的主要是贝杜因(阿拉伯语词“”的音译,意指“游牧的”)人,其生活方式主要为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方式,社会制度、组织形式主要以部落、氏族为单位。

一个社会的制度属于该社会的中层文化,社会制度对深层文化有着深刻的影响。贾希利叶时期,逐水草而居的贝杜因人以血缘关系集结成部落,在沙漠中不断迁徙求存。“在贝都因人的社会里,社会组织单位是集体,而不是个人。个人只有作为一个集体的成员时才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8],这种社会组织的制度与模式,源于沙漠部落生活的需要,“集体的组成,对外是由于抵御沙漠生活中的困难和危险的需要,对内是依靠以男系血统关系为纽带的社会基础”[9]。因此,贾希利叶时期阿拉伯人的社会制度从总体上来讲,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氏族制社会,部落组织是这一社会的主要组织细胞”[10]

“在阿拉伯半岛,一个帐篷是一个家庭,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的帐篷连成一片,构成氏族;几个有亲属关系的氏族组成一个部落”[11],贾希利叶时期,阿拉伯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关系,就是这种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部落与氏族关系。“蒙昧时代的阿拉伯人并没有很强的民族意识,他们只有部落意识。”[12]这一时期,基于血缘关系的部落组织形式对阿拉伯人的价值观、心理、思维都有着深远的影响,血缘关系是社会成员关系的纽带,在社会部落文化的影响下,基于血缘的宗派主义也成为“阿拉伯固有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价值取向之一。

贾希利叶时期沙漠中的阿拉伯人,主要是以游牧的形式生活,没有固定的生活据点,主要是逐水草而居,需要不断地在沙漠中迁徙,与别的部落争夺水草等有限的沙漠生活资源。游牧生活中依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生存的,必须依赖群体的实力才能与自然灾害、人为战祸抗争,因此,以血缘为基础的氏族与部落便是贝杜因人最重要的依靠。贝杜因人视部落为最神圣的组织系统,视部落利益为自身利益,因此“形成极端的部落宗派主义”[13]。而“对于部落来说,血统的纯洁性是头等大事”[14],这种部落宗派主义的根源就是血缘与血统,血缘关系成为氏族部落组织的重要根基,宗派主义也因此成为部落文化的重要因素,“这种‘部落宗派主义’就是部落政治力量的源泉”[15]

在沙漠贝杜因人的部落生活中,一个帐篷代表一个家庭,许多个帐篷合成一个扎营地,构成了一个氏族,几个有血缘关系的氏族合成一个部族。同一个氏族的成员之间,互相承认对方的血统,并服从于一个领袖的权威,使用统一的口号。“血缘关系,不管是真实的,或者虚构的(只须吸取某氏族成员的几滴血,就能取得那个氏族的血缘关系),是维系部族组织的重要因素。”[16]

本章将从语言学视角下对部落(集体)的重视、沙漠中阿拉伯部落的宗派主义价值观取向、阿拉伯文化传统中发达的宗谱学、部落宗派主义的存续等角度来阐释“阿拉伯固有文化”中的宗派主义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