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和裴寂都是那种极为认真的一类人。
一件事情一旦开了头,那后续他提前做好的一切准备都不会因为其间发生的意外和事故而发生变动。
因为他们执,有着超出常人的意志和决心去贯彻实施这些事情!即便事情超出自己本身的能力之外,也根本不会有半点犹豫和退却!
嬴殊也也一样。
他的心思比小公子和裴寂要单纯的多,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所谓的偏执!
嬴殊有个优点,他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变得很是简单起来。
而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下一站会很是顺遂地到达黄泉大江边。他到时候会带着裴寂去品尝那里号称口感顺滑无刺的大鲤鱼——裴寂掏钱,他嬴殊殿下负责美美地享受,红烧清蒸炙烤生食他都要通通尝上一遍!
他讨厌美好的计划被打断,更讨厌特意来打断自己计划的那些不知所谓的人。
于是他呼唤出了玉出昆冈。
在步六韩松谈还在凭着一双手掌击飞将要落下的绝箭箭意之时,他已经将枪架在肩膀上,以着和小公子那晚如出一辙的持枪姿势,瞄准了步六韩松谈。
他还是如同刚开始所想的那样,要求速胜,然后去救自己的小跟班裴寂!
“步六韩松谈!”
呼名道姓之术,发动!
在步六韩松谈原本的预想之中,无论是嬴殊还是裴寂,绝对不该有知道自己名姓的途径和渠道!
他离开朝歌之时,嬴殊还小;他回归中土之后,只去过瓜州城,裴寂一个乡野小子不会有知道这件事情的途径!
嬴殊可以用这把枪,但绝对不会有能力使得出神枪上自带的神通,这种情况很不美妙!
他当年见识过这柄金乘境神枪的滔天神威!
那位前朝君王一手神枪呼名道姓,一手震天弓射落无数天骄!
他在那场灭国之战里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让秦君折戟、使得唐王黯然,让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北漠铁骑乖乖地缩回了墨海居延山边,让道殿和明宗的无数高僧道人如同雨一般陨落!
那像是一场噩梦,常常让他在午夜梦回后只能大叫出声,而后冷汗满身如同水洗。
他当然想逃,但他绝对逃不掉!
金乘在幽定之上,而幽定境既然能够将自己与天地锚定,那么锚定别的修行人自然是小事一桩。
那么他所能做的事情自然就只剩下了一样,那就是在对方发动这个神术之前,提前将嬴殊杀掉!
他要活,嬴殊自然就要死!
他来自道殿悬命庭,自然不是没有手段的那些土鸡瓦狗!
“门前流水尚能西!”
步六韩松谈大喝一声,全身那流水一样的灵气在此时彻底铺开,和笼罩在嬴殊四周的光芒碰撞到了一起,就像流水遇到了烧红的铁液,嗤嗤作响地落在地上,在腐蚀出无数细小孔洞的同时激起青烟无数。
他和步六韩松谈虽然都是和光,但到底不去如对方深厚,那流水洗干净他周身的所有灵气只用了短短一瞬,让他的脸颊迅速失去了颜色!
同是和光,亦有差距。
嬴殊想要继续催动玉出昆冈,却发现自己的枪还在手中。
他以为自己已经施展了呼名道姓的神术,但他其实没有。
在流水流淌过原野之后,他原以为自己开了口,但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张过嘴!
他卡在了将发未发的那一瞬间!
“别以为只有你才有神通!”
步六韩松谈灵台处飞出了一盏不过巴掌大小洁白色的油灯,指节长的灯芯搭在填满乳白色液体的油盏上,正不带一丝晃动地在那里燃烧。
他的这件命器来自七大殿中的丹阳一脉。要不是为了它的话,他的身份也不会从原来的朝歌城的一位守门将军摇身一变,转而成为悬命庭的走狗。
没错,是走狗。
步六韩松谈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知,他不过是从一条看门的狗变成了一条咬人的狗罢了。
既然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他当然要为自己要到一份足够美味足够诱人的口粮才行。
这盏灯名为阳四维,是一件六御境命器,只不过是道殿里极为重要的一件金乘境命器的二分之一。
所以在权能上来讲,其实不怎么弱于玉出昆冈。
他十年前才得到它,用尽了生前身后的所有可能的荣誉和声名,在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才艰辛得到。
在瓜州城里他没有来得及用,所以一直藏到了今天,终于在面对玉出昆冈的时候立时奏效,几乎同样差点抽干他的雪山气海!
现在,他要终结掉眼前的这些碍眼的家伙,再和步六韩松赞慢慢解决彼此之间的仇怨。
他踏出一步,穿越过空间而来!
原本他站在土路尽头,拦截在了嬴殊的面前,而现在他在那盏灯的加持之下,右手食指已经点向了嬴殊的额头的位置,不过片刻他就会死在自己手中!
他的一身修为,都在光阴。
此指名曰刹那。
指尖还没有彻底触碰到嬴殊,他的额前的发丝就因为这一指的影响而飞速由黑变白,皮肤渐渐干瘪失去光泽!
他步六韩松谈要用时间的伟力,摧毁一切挡在他面前的敌人!
“我原本以为你还算个人物。”
在他指下,原本僵硬在出枪前那一刻的嬴殊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碧绿眼眸里全是不屑一顾似的嘲弄。
步六韩松谈被那种眼神深深刺痛,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云淡风轻:“你晓得什么?反正你就要死了。”
他阴冷地笑着,指节轻轻地碰到了嬴殊的眉间,让他顺势感受到了嬴殊那有些冰凉的体温。
成了!
步六韩松谈大喜过望。
“嗤~~~”
有丝丝缕缕的青烟在他指尖袅袅升起,一道不过一指长短的迷你小枪从嬴殊的灵台稳稳飞出,在穿透了步六韩松谈那莹白色的指尖的同时,去势不减地挑飞了他的整根手指!
半空之中顿时划出了一道飘飞的血线,有一种钻心的疼痛由手上传来,让步六韩松谈忍不住地哀嚎出声!
“我现在终于知道代王当年在朝歌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独独放过你这位可以说是一切祸源的家伙。”
“因为你不配!”
嬴殊张开双掌,任由玉出昆冈在手心之中恢复原样,而后紧紧握住那略显冰凉的枪身,微微地抬起左脚将脚尖点在了地上。拜了个步六韩松谈很熟悉的起手枪势!
他如同见了鬼地一般向后倒掠出十几丈远,才惊疑不定地吼叫出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到底哪里学来的霸枪!”
步六韩松谈一头冷汗地捂住了手上伤口的位置,连掉落在嬴殊身前不远的自己的手指都不敢去捡!
嬴殊嗤笑着站在原地,没有表露出任何追击他的意思,但他也却再也不敢靠近,只想远远躲开!
霸枪,是一种专门以弱胜强的强横枪法,那位嬴殊口中的代王曾经以这种枪法在摘星楼下枪挑玉京山七殿五十三位高手,轻松得如同砍瓜切菜!
那时候的步六韩松谈,只能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地站在那九九八十一级白玉台阶下,浑身颤抖如同抖糠一样地忐忑地等着对方的屠刀向自己挥下。
但正如嬴殊所说,那位人间帝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那睥睨天下的高傲眼神从来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过。
他一路杀上台阶,而后去往了摘星楼,只留给步六韩松谈一个永生永世难以望其项背的伟岸身影!
他完全想不到,会在今时今日和那位君王的后辈传人不期而遇,而后被他冷漠地一枪挑断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