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早晨的明媚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身旁，床单上还残留着体温，但颜书恒已经不在。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和咖啡香气，我抓过他的衬衫套在身上，赤脚走向声源。

颜书恒站在灶台前，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正在煎蛋。晨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左耳的银质耳钉闪闪发亮。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微笑：“早，睡得好吗？“

“嗯。“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熟练地翻动煎蛋，“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生存技能。“他将煎蛋盛入盘中，“在新加坡时不得不学。“

餐桌上摆着煎蛋、烤面包和切好的水果，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如此平常的场景，却让我胸口发紧——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为我做早餐。

“今天有什么计划？“他递给我一杯咖啡，恰到好处的三分糖不加奶。

“先去公司看看情况。“我抿了口咖啡，“然后找法务部咨询林薇那件事。“

他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林薇在新加坡违规操作的证据，包括她篡改财务报表的原始数据。本来准备走法律程序时用，现在可能帮得上你。“我接过U盘，金属表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你不怕惹麻烦？“

“比起失去你，其他都不算什么。“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却让我差点呛到咖啡。手机突然响起，是小林：“周总监，出事了！林薇向媒体爆料，说你和颜总监的关系导致优品生活利益受损，现在好几家财经媒体在楼下等着呢！“我和颜书恒对视一眼，同时放下咖啡杯。

“我马上到公司。“我挂断电话，迅速起身，“看来林薇不打算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我回优品生活处理那边的情况。“颜书恒抓起西装外套，“保持联系。“半小时后，我从公司后门溜进大楼。陈总正在会议室大发雷霆：“这已经严重影响公司声誉！周婧颖人呢？“

“我在这里。“我推门而入，所有目光立刻聚焦过来。会议室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屏幕上赫然是我和颜书恒在他公寓楼下的照片，配以耸动的标题《商业合作还是情感交易？》。

“解释一下！“陈总将一叠打印纸摔在桌上，“今早多家媒体收到匿名爆料，声称你利用与颜书恒的关系获取商业机密，甚至暗示我们公司参与内幕交易！“我快速浏览打印件，全是断章取义的邮件截图和伪造的聊天记录。最离谱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份所谓的“保密协议“，声称颜书恒向我泄露优品生活的商业机密以换取“私人利益“。

“这些都是伪造的。“我冷静地说，“我和颜书恒的关系从未影响专业判断。事实上，我们有证据证明林薇才是商业违规的惯犯。“

我插入颜书恒给的U盘，将林薇在新加坡的违规记录投影到大屏幕上。会议室一片寂静，只有鼠标点击声和文件翻页声。

“这些...可靠吗？“陈总皱眉问道。

“绝对可靠。“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一位五十岁左右、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那里，“我可以作证。“

“您是？“陈总站起身。

“张明远，新加坡TC集团前财务总监，颜书恒的上司。“男人走进会议室，“林薇曾是我的下属，这些违规操作我亲自调查过。“我惊讶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颜书恒从未提过他会有这样的援兵。

“林薇惯用手段就是转移视线。“张明远继续道，“当她发现自己行为即将曝光时，就会先发制人攻击举报者。这次她针对周总监和颜书恒的诽谤，正是典型做法。“

陈总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但媒体已经报道，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反驳。“

“关于这个...“我打开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林薇尖锐的声音清晰地传出：“颜书恒，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专业和公正。这也是我离开新加坡的原因——拒绝同流合污。“

“昨天会议结束后我偷偷录的。“我解释道，“虽然不道德，但现在看来是必要的。“陈总的表情松弛下来：“这确实能证明林薇的恶意。但媒体更关心所谓的'商业机密泄露'...“

“我可以证明那不存在。“张明远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颜书恒在新加坡所有项目的合规报告，证明他从未参与任何违规操作。至于所谓的'保密协议'...“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连公章都是错的，新加坡公司用方形章而非圆形。“讨论持续了一小时，我们制定了详细的危机公关策略。会议结束时，陈总拍了拍我的肩膀：“周总监，这次风波过后，我希望你重新负责优品生活项目。“

走出会议室，我追上张明远：“张总监，谢谢您的帮助。但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书恒昨晚联系我。“他和蔼地微笑，“那孩子很少求人，但为了你，他打了越洋电话。“他顿了顿，“你知道吗？他的耳钉是我们公益组织的标志。“

“公益组织？“

“我们资助问题少年学习职业技能。“张明远的眼神温暖，“书恒是最大匿名捐赠者之一。他说这是'还债'——为那些和他父亲一样犯错，但渴望改过的人。“

我胸口一阵发紧。颜书恒从未提过这件事，就像他从未提过每年收集梧桐叶，从未提过十五岁冒险回国找我...他总是默默做着这些事，不求任何人知晓。

回到办公室，我给颜书恒发了简讯：「张总监来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他的回复很快到来：「只剩一个了，晚上给你看」接下来的半天像一场战役。我们召开记者会，出示证据驳斥林薇的指控；张明远接受专访，揭露林薇在新加坡的违规历史；公司法务部向林薇发出律师函，要求她公开道歉。

下午四点，小林冲进我办公室：“周总监，快看新闻！“屏幕上，林薇正在记者包围下仓皇离开优品生活大楼。标题更新为《爆料人林薇涉嫌伪造证据，优品生活终止一切合作》，手机震动，是颜书恒：「危机解除。张总邀请我们今晚吃饭，有空吗？」

「当然。你的'最后一个惊喜'呢？」

「吃完饭揭晓。」

晚餐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张明远是个风趣的讲述者，分享了颜书恒在新加坡的许多糗事——从第一次做presentation紧张到忘词，到团建活动时因为恐高卡在半空中下不来。

“但他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年轻人。“张明远举杯，“从不抱怨，永远超额完成任务。知道他为什么戴耳钉吗？“

“张总...“颜书恒罕见地露出窘迫表情。

“那是我们组织的标志。“张明远无视他的抗议，“他资助了七个孩子完成学业，却坚持匿名。直到其中一人偶然看到他的照片，我们才知道捐赠人是谁。“我看着颜书恒泛红的耳尖，突然明白了他左耳上那枚小小耳钉的意义——不仅是公益组织的标志，更是他走出父亲阴影、帮助他人的证明。

饭后，张明远婉拒了去喝一杯的邀请，说要倒时差。我和颜书恒步行回我的公寓，夏夜的风带着花香，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所以...“我碰碰他的手臂，“最后一个惊喜是什么？“

他神秘地笑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素描本：“做好心理准备。“

翻开第一页，我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张咖啡馆的室内设计图，每一张桌子、每一盏灯都被精心绘制。最引人注目的是墙面装饰——一片片梧桐叶标本镶嵌在透明树脂中，形成一面艺术墙。设计图角落写着店名：「梧桐咖啡馆」。

“这是...“

“我多年的梦想。“他轻声说，“收集梧桐叶不只是为了纪念，也是为这家店做准备。在新加坡最困难的时候，这个梦想支撑着我。“

我翻看着设计图，每一页都有新的细节——菜单设计、员工制服、甚至特调咖啡的名字。“初遇“、“重逢“、“永远“...我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上，那里画着咖啡馆的logo：两片交叠的梧桐叶，组成一颗心的形状。

“本来想等一切就绪再告诉你。“他有些紧张地观察我的反应，“但现在...“

“太完美了。“我轻声说，手指描摹着设计图的线条，“选址有了吗？“

“看了几处，还没决定。“他松了口气，“我想找一棵真正的梧桐树，最好是...“

“像我们小时候那棵。“我接上他的话，我们相视而笑。

回到家，我们窝在沙发上继续讨论咖啡馆的构想。我找来笔记本电脑，搜索商业地产信息；他则列出需要的设备和预算。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两点，茶几上堆满了草稿纸和空咖啡杯。

“我们疯了吗？“我伸了个懒腰，“刚经历一场商业危机，现在居然在筹划开咖啡馆。“

“最好的反击就是活得更好。“他引用了我昨天说的话，笑着将我拉进怀里，“而且，这不只是咖啡馆。“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梧桐咖啡馆不只是商业计划，更是我们共同的未来，是将十八年的思念与等待具象化的地方。

“需要多少启动资金？“我靠在他肩上问。

“我有积蓄，但可能不够理想选址...“

“我也有存款。“我迅速心算，“加上年终奖金，应该能凑够三成。“

他惊讶地看着我：“你认真的？“

“当然。“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是我们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紧紧抱住我，脸埋在我肩窝。我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回抱住这个平时总是坚强的男人。

“谢谢你。“他的声音闷在我的发丝间，“不只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一切。“

夜晚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我们相拥在黑暗中，不需要更多言语。童年的约定，十八年的分离，如今的相聚，或许一切都有了意义。

第二天清晨，阳光再次将我们唤醒。颜书恒的手机响起，他睡眼惺忪地接听，突然坐起身：“什么时候好，我们马上到。“

“怎么了？“我揉着眼睛问。

“张总刚接到消息。“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优品生活董事长想见我们，谈一个新项目——品牌联名咖啡馆。“我瞪大眼睛：“你是说...“

“梧桐咖啡馆可能有投资了。“他跳下床，像个兴奋的子“快起床，这可是重要会议！“

一小时后，我们站在优品生活大厦的电梯里。颜书恒西装笔挺，我穿着利落的套装，表面上是一对专业的商业伙伴。只有我们知道，在严肃的外表下，两颗心正为同一个梦想而雀跃。

“准备好了吗，合伙人？“电梯门开启前，他低声问。我调整了一下锁骨间的梧桐叶项链，回以微笑：“一起。“电梯门缓缓打开，迎接我们的不仅是新的商业机会，更是我们共同未来的开端。这一次，不再是童年的约定，而是成年人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不再是天真的幻想，而是可以触摸的现实。

走出电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走廊。我们并肩向前，影子在地板上合而为一，如同那两片在设计图上交叠的梧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