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声音愈发微小,白瑜舒歪头看老人,见双目浑浊表情唏嘘。
一川秋雨寒烟里,白瑜舒将脸庞凑进火塘,清眸反射出景象。
“倘若让老人家,碰见了这家黑店,又该怎么办?”
“姑娘说的玩笑话,老人家刚才也说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想必那贼子早就葬身荒山,化作孤魂野鬼了。”
一旁插进来个,略有朝气的声音,正是书生仲长松,白瑜舒上下打量几眼,仲长松下意识绷直身体。
白瑜舒伸个懒腰,纤细的腰肢伸展开,小脚在蹬地用力。
吱嘎~
小板凳在地上被直直推开,白瑜舒伸直纤细修长的双腿。
蜷缩虽然舒服,可时不时也要舒展下。
“对了,那黑店害人无数,平日日头暴晒,倒也没什么,如今风雨一吹,顾不得收敛,常有孤魂野鬼出没,两位下山可要小心。”
老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意味深长。
白瑜舒这时满脸笑意。
“那正好,还能填饱肚子。”
如果是苦命鬼,白瑜舒不介意诵经超度,若是碰见恶鬼,用火那么一烧,吃起来味道偏辣,有些麻蛇信子。
碰见赌鬼,就用水这么一淹,吃起来味道偏酸……
“姑娘真是会说笑,恶鬼怎么能填得了肚子?若是不嫌弃,我这里尚有干粮……”
不知为何,随着白瑜舒话音落下,仲长松只感觉周围秋雨,好似变得有些凄惨一些。
仲长松轻笑一声,觉得是自己多心,从包袱中掏出干粮,放在火塘边上。
“咳咳!”
清了清嗓子。
“我曾在本闲传上,读过一则故事,感觉颇为有趣……”
老人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听着,白瑜舒微微侧过身子,一双清眸注视着书生。
“这个故事叫做探花游龙宫,传闻东海之滨……”
书生口才不错,故事讲的离奇古怪引人入胜,说到激动处,直接拿书声一拍手,脸上满是懊悔之情,仿佛故事中的探花,就是他自己。
白瑜舒觉得,这人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
“书生家道中落,无意中却养出了一口浩然气,龙王正是看重此,特邀龙宫来游。”
“共游龙宫三次,第一次见识到了龙宫水府的华丽,远非人间皇宫可比。”
“第二次见识到龙宫水府的妖姬歌乐……”
仲长松说到此,语气微微一顿。
“第三次见识到龙宫宝物,黄金白银都不足为奇,各种天下珍宝应有尽有。”
“书手又想到自己年幼家贫,还是没止住心中贪念,偷拿了一块玉璧。”
“贪念惹的祸,偷拿一块玉壁,却散了心中的浩然气。”
“没有浩然气护身,自然在龙宫水府呆不住,即刻便溺水而亡,三日后浮于江面之上。”
白瑜舒翻个白眼,龙族是不是都喜欢,请人到水中转转啊?
长安城外的碧水龙君,还邀请过自己与郭清、郭灵兄妹,去水府游了一日。
“白姑娘何故作此态?莫不是对这些的故事不感兴趣?”
白瑜舒嘴角露出两个酒窝,摇了摇小脑袋,眼睛滴溜溜一转。
“也不是,这故事我听过。”
“白姑娘见多识广,不过在下还有一则故事,想必姑娘定未听过!”
“传闻上古之时,东海仙山之上,神仙见人人劳作辛苦,便施法赐予一面锣,一粟。”
“那粟米高过树冠,又株株相连,不需辛苦劳作,也能粟米满仓。”
“锣也是一件仙器,敲一声无害虫杂草,敲两声粟米灌浆颗颗饱满,敲三声粟米自熟而落!”
白瑜舒来了兴趣,美眸眨啊眨。
“那你可去过?知道在哪吗?”
“未曾去过,传闻在东海仙山之上。”
“哦……”
白瑜舒失望的拉长音,幽怨的小眼神直勾勾盯着仲长松,让其心中有些发毛。
砰!
老人手无力垂落在地,白瑜舒回过头,小脸露出罕见的凝重色,叹了一口气。
仲长松也是发觉了,上前轻一试鼻息,发觉已无生气。
“老人家去了,不知道老人家住何方?可有儿孙?”
白瑜舒站起来,整个埋进大书箱,小手一阵翻找。
听见书声的话后,翻一个大白眼,没有好气道:“姓仲的书生,你是不是书读傻了,这老头要是有儿孙,会在这山里自生自灭?”
“让咱看看放哪了?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被白瑜舒呛了一句,书生面色僵住了。
“那?白姑娘,我得让这位老人家入土为安可好?”
白瑜舒拿着经书,闻言耸了耸肩。
“你这人还怪好的。”
这话应该是夸自己吧?虽然听着有点怪。
经过短暂相处,仲长松也明白了,这位不似人间的姑娘心思跳脱,话语总有些刁钻。
在书生不解的目光下。
入目所见,秋雨斜风愈重,白瑜舒翻开一页。
秋雨席卷斜风吹落,见茅草屋外站着许多人。
男女老少皆有,衣着竟不相同,皆扶老携幼,神情或悲或怒。
“你这丧天良的,你也有今天,你做个鬼,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可怜我妻儿,家中苦苦等候我归。”
“……”
秋风携带雨气冲面而来,仲长松一个激灵,下站着无活人,满地无头尸体。
“咳咳!”
白瑜舒清了清嗓子,而后高声喊道:“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啦!”
群鬼一拥而上。
白瑜舒摇摇头,悔过就能将前罪一笔勾销?死了就能从头再来?想的倒是美。
这几十年来,因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该从何计较?
仲长松全身发抖,即使靠近火塘,也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火焰幽幽跳动,呈现青磷色。
白瑜舒上前两步,笑意盈盈的看着仲长松,双手背后脚尖微微点起。
“喂喂!姓仲书生!莫不是吓傻了。”
仲长松一个激灵,恍然之间看见,一只通体洁白的大蛇,稍定心神眼前那位不似人间的白姑娘。
因为距离缘故,能够闻见佳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白姑娘这是?”
刚才那股寒意不复,仲长松好受许多,连忙后退几步,双手一正衣冠,目不斜视举礼。
白瑜舒摇头晃脑,小手拿着经书,朝着群鬼的方向指指点点。
“简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