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推举章邯(二合一)
- 谁让他在大秦当官的!!
- 一笑澄明
- 4601字
- 2025-05-09 20:33:25
始皇帝缓缓打开简牍。
竹简的上面,是用隶书写的字,遒劲的字迹看着像王公的,直到看完整卷竹简,才缓缓开口:
“战国时,李俚用悝平籴法,稳定魏国的经济,使其短暂成为战国的霸主。”
“李悝为什么会失败呢?”蒙毅问。
“天下没有统一,诸国之间频繁进行征战,战争让国与国之间秩序和经济混乱,粮价价钱变动大。”
“君上之意,天下统一后就能施行这样的政令吗?”
车厢里静寂了很久,才又传出声音。
“你认为。”
蒙毅肃着脸:“这条均输方略,调用的天下仓库的秦币,一旦有差池,边陲士卒的军粮,就会受到影响。”
“君上认为是可以施行的?”
始皇帝面色严肃:“孝公时,允许民众用粮食换取爵位,把民间余粮收归国有,使国家强大,是借助了平籴。”
赵高双手蓄力拉住缰绳,马车缓缓停靠下来,对着车帘里微微躬身:
“君上,咸阳殿到了!”
蒙毅撩开车帘,始皇帝躬身缓步从马车上下来,登上咸阳殿的阶梯,两边的大臣跪伏下来,谒者把刚才王车里的竹简全部抬出来稳稳地放在御案上。
行礼过后,章邯站出来,举着芴,对着扆座上的始皇帝躬身:
“君上!昨日臣请丞相召集公卿,在相府集议,商议秦币使用。”
“朕看过奏了。”
应该是蒙毅去寻找君上,把昨日简牍呈递上去了,章邯面色没有变化,芴牌却是慢慢握紧:
“君上认为呢?”
始皇帝注视着公卿,良久才缓缓开口:“诸卿有奏否?”
优旃手里持着芴,从人群中站出来:
“臣有奏!”
“昨天集议散去,臣夜里回去,细细想了很久。”
“确实是一条好方略啊!粮仓里的老鼠只不过窃取一斗粮食,而我大秦的粮仓竟然能把粟米化为金珠,真是千古奇观,千里运粮十车九空,仓廪积粟朽如粪土,这般妙法既耗空了国库,又养肥了仓鼠,等到他人边关告急,匈奴人南下驾着铜车来取粮,正好让他们把仓鼠带回草原,等仓鼠吃完他们的粮食,大秦就不用与他们打仗了。这买卖划算得紧!”
陈远青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章邯是个很严肃的人。
始皇帝缓缓开口:
“李斯!”
李斯想了想,“臣无奏。”
王绾目光始终望着前方的御阶,目光既不迷茫,也不是想要发言的样子,听得很认真。
咸阳殿气氛顿时陷入沉寂。
始皇帝看着公卿,缓缓开口:
“徙近易远。用秦币收购市肆中的粮食运输到近处,不徙远地的粮食。”
君上的意思,是要颁布这条政令到郡县。
章邯微微躬身:“臣遵召!”
王序提起笔,在芴牌上记录下陈远青和章邯的谏言。
均输优化的第二条,就是徙近易远。
这可以弥补,粮食需要运输到边陲等很远地方,消耗粮食的弊端,也是防止郡县官吏盲目执行政令,给国家带来损失。
这样使用钱币,对于秦是有好处的,边陲在打仗,国家大规模开展工程,不断征收赋税,郡县和咸阳的粮价一定会上涨。
最明显的是咸阳,粮价飞涨到1600钱一石。
等均输发挥作用,自己会被记录一笔功勋。
陈远青静静听着始皇帝下诏。
章邯微微躬身:
“君上!臣还有奏。”
“推行均输这样的方略。”
“国家需要一定量的钱币。”
“臣用北地、上郡、陇西的军粮估算,每年从咸阳仓放粮七百万石,如果是咸阳仓,至少要准备钱币,七千万枚!”
七千万枚?
换算成粮食的价格,就是一石一百枚秦币,这是稷麦在咸阳城大多数时候会出现的价钱,算是很高的价钱了。
“调用栎阳仓。”
王绾说:“君上,没有官员监管和运输,均输也是无法推行到郡县的。”
“臣写了一道均输令!”
“君上听听如何?在天下四十郡,设置均输丞,负责向市肆征收粮食和转运。为避免过度征收导致粮食价钱上涨,允许以物代钱或灵活折征。都在奏疏里。”
蒙毅呈递上去。
始皇帝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章邯,缓缓开口:“章邯,多久见成效?”
章邯想了想:“一年。”
“还有奏否?”
诸公默然。
“无奏,就退下吧。”
王绾率先带头向始皇帝躬身,旋即退出大殿。
政令颁布的第一个地方,是咸阳。
一辆奢华的马车,行走在咸阳市肆街道中央,骑在马上的御府令益,转头对着马车说:
“上卿。看来政令已经在咸阳昭告。”
微微撩起帘子,章邯看见,很多衣着尚可的人站在令告下,他们既不是商贾,也不是士人,而是士族畜养的舍人。
少府令益忧虑说:“听说颁布这样的政令,原本居住在渭南渭西的士族很少来到渭北,这样的政令颁布后,整个士族震动了。”
“又如何呢?”
御府令益看着那些舍人:“如果一年后,这条政令看不见的成效,您恐怕没有办法在咸阳呆下去了。”
官员有“不任”的罪行,哪怕九卿也是一样。
章邯手放下车帘:“去陈远青的宅院。”
片刻之后,马车一路颠簸,行驶到陈家宅院前。
章邯下马车,走上前叩了叩大门,打开门扉的是喜,喜低头看着章邯腰间的印绶,银色,至少是位上卿。
“小人拜见主父!”
“不知您是朝中哪位公卿?”
章邯开口说:“章邯。”
“上卿请!”喜不紧不慢退后半步。
踏进庭院,先是站在廊道前看了看,几棵桑树修剪得很饱满,瞧见旁边喜保持请的姿势,章邯才顺着廊道往正堂里走。
陈远青起身离席:“拜见上卿!”
章邯径直越过陈远青走到矮案前坐下:
“政令已经传递到咸阳。”
陈远青跟着一起坐下来,转头示意喜去端一壶茶来,随后,给章邯捯上一碗:
“嗯,我下值时,同样看见了咸阳贴出的告令。”
“你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章邯对茶不是很感兴趣,看了一眼茶汤,又看向陈远青。
“就颁布像《田律》一样的律令。”
“所有的政令都一样,如果郡县执行得不严厉,政令就会有漏洞。漏洞太大时,好的政令也会变成坏的政令。”
章邯说:“为什么要选择我来呈递这条政令?”
陈远青看着章邯。
章邯这个人,在朝廷中既不偏向王绾,也不偏向李斯,在朝廷中独树一帜,像是自成第三股势力。
非常善长分析计算和自负,如果不是过于自信修建给王离运输粮食的甬道,或许巨鹿之战是不会败的。
陈远青说:“我听说,郡县设置了均输丞,不知道是谁的属官?”
“少府。”
“天下所有郡县的账目,都会发生变化。”
“在我知道的人中,除了张苍,只有您能掌控和统计如此庞大数目。”
章邯听完好奇:
“你读什么书?”
“《左传》、《商君书》、《孟子》,这些经籍,上卿应该都读过。”
庭院里翠绿的桑树,郁郁葱葱的,影子映在章邯的脸上,心情看起来并不畅爽。
“你只读过这些书?”
“在我看来,你的治式,要比博士宫的博士更加实用。”
“只是拾取牙慧而已。”
“我的官职不如上卿,不能制止您什么,却也想提醒您,但这样的话,传到博士宫是不好的。”
“你知道颁布这条方略会招致多大的祸患吗?”
“会得罪六国的大族。”
陈远青继续说:“君上要削弱六国士族,他们是不敢跳出来的。”
“你看起来,没有博士宫的博士厌烦。”
章邯深深地看了陈远青一眼,起身离开陈家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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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章邯披着深衣,坐在正堂里写着什么,竹简上全都染上了墨迹,在阴暗的地方看不清楚。
御府令益走进来提醒:
“上卿,马车准备好了。”
章邯嗯了一声,站起身把袀玄穿上,乘坐着马车来到内史府,咸阳的均输丞设置在内史府中。
内史府中有大大小小的屋舍,像咸阳的宫殿,沿着廊道走到西边,这里的一间独立屋舍,就是用来给咸阳均输丞办公理政的地方。
只是,还没有确定均输丞的官员。
御府令益从内史府中拿来一卷卷竹简,递给章邯:
“上卿,官大夫以上爵位的人,都在这里了。”
章邯接过竹简翻看。
这些人中。
有的是因为立了军功而身体落下疾病,不能从军;有的是继承父辈兄长的军功,因此获得进入学室学习律法和算术机会。
章邯看了许久,四个人被甄选出来。
一个是杜县的辟,此人是战国时齐国的大谏,耕种有功劳,现在是杜县的功曹;
一个是蜀郡的直,秦惠文王时候的人,打仗立过功勋,农耕立过功勋,在蜀地担任上计。
一个是会稽郡的岳,继承兄长的功勋,得到学习律法的机会,在会稽郡担任铁官。
一个是咸阳的识,继承父亲的功勋,得到进入学室学习的机会,在咸阳担任廪牺令。
“咸阳仓征调钱币三千万枚!霸上仓留两千万枚、栎阳仓、陈留仓各留一千万枚,用作均输钱银。”
“令这四人,担任霸上仓、栎阳仓、陈留仓、咸阳仓的均输丞。”
御府令益接过的竹简:“唯。”
此刻在咸阳城另一头。
陈家宅院。
大清晨,陈远青隔着门扉,可以听见呼噜声,听这声音,是簪袅。
秦律严苛,不大会发生盗窃入室这样的事,但主人睡觉时,门外多会有个人把守。
窸窸窣窣。
听到屋里动静的簪袅爬起来,旋即门推开。
“喜起了吗?”
“公子,他起了。”
“把他叫来。”
“哦…好…呼”簪袅偷偷捂着嘴巴打个哈欠。
喜正在准备早食,听到簪袅的话,来到屋舍里。
“公子叫我?”
府邸里一直缺个侍奉洗漱和穿衣的丫鬟,陈远青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去市肆买一个奴隶!”
“大奴4500钱,小奴2000钱,大奴还是小奴呢?”
“大奴。”
吃过早食,乘坐马车来到博士宫。
脱了鞋,陈远青走进博士宫的大殿里,听见两个人在争执,其中一道声音很大。
博士宫中,哪怕相处再和睦,同学派之间也是会有矛盾,陈远青从来不制止这种行为。
一时间听不出在哪里,只是两道声音有些熟悉。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从诸侯出,淳于先生认为怎么样呢?”
“不论是礼乐出自天子,还是出自诸侯,都是政令的统一!如果礼乐不能出,我认为秩序就崩坏了!”
“礼乐出自诸侯,秩序已经崩坏了。”
“怎么能说政令统一?”
“天子独断大事,可以统御诸侯。”
“没有诸侯,也能独断大事。”
“叔孙先生进入博士宫已经三年,现在还是侍诏博士,你怎么能得出这样确定的言论呢?”
叔孙通有些偃旗息鼓,不再言语。
博士宫一片沉寂。
叔孙通来到陈远青面前,微微躬身:“通是很瞻仰仆射的。”
“叔孙先生的辈分很高,在博士宫中的威望很大,为何对我说这样的话?”
叔孙通却问:“仆射手能让通跻身为博士的方略吗?”
孔鲋不在朝堂担任官职,这对叔孙通并不好。估计始皇帝已经忘记他了。
“没有。”陈远青摇摇头。
上次说要教导将闾,像叔孙通这样根据判断时势而做出决定的人,真正下定决心是很难的。
叔孙通说:“通真诚请教仆射一件事。”
“如果教导将闾公子呢?”
陈远青说:“我有什么才能,叔孙先生教导将闾公子,没有必要向我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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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的城中。
一匹黑马走在直道上,马上的人戴着斗笠,穿着褐色深衣。
诸生暨的身上背着一个竹筒,循着记忆中的方向,骑马来到咸阳城中一座宅院门前。
摘下斗笠,在这家人家的门上轻叩了几叩。
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仆射在宅中吗?”
喜打开门:“公子还没有回来。”说完看着暨手中的竹筒。
暨没有要交给他的意思,握着手中的竹筒:“你能否让我在宅院里等他?”
“进来吧。”
喜把他带进正堂里,倒了一碗茶。
离下值还有很久,要从早晨到傍晚,暨一直坐在正堂中,期间喜给他送了一碗麦饭。
黄昏,终于看见陈远青从廊道中走来。
走在廊道中,陈远青则是透过桑树看见,有人坐在自己常坐的地方上,是原博士宫的诸生,暨。
“鲍白先生有一封信,要我亲自交给仆射。”
鲍白令之去了闵中,闽中那样的郡县并不好治理,那里都是越人,因为交通不便利没有建造城池朝廷的控制很弱,乡邑这样的地方政令无法抵达,越人仇恨秦人。
竹简是用黑绳系好的。
陈远青打开竹简,内容也随之映入眼帘。
鲍白令之到了越地后,请齐人教导开垦田地,大量编制渔网出海捕鱼,教导子弟尊敬父母。
小范围的越人开始慢慢接受这样的教化。
东治县有粮食可以缴纳田租,已经建立了仓库,有一千石。
这是很大的政绩。
竹简承载的内容,十分有限,陈远青知道这是不容易的,放下竹简:
“鲍白先生身体无恙否?”
暨点头:“鲍白先生每日修习《日书》和《任地》,学习农事,教导越人耕种和辨别时令。”
回想起来,曾经还是鲍白令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整日待在桑树下写奏疏,不来博士宫。
陈远青感慨道:“鲍白先生到了闽中,不写谏言了啊?”
暨点头:“先生说,发现了更能实现治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