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轩站在便利店收银台前，手中的咖啡突然洒了一地。他的左眼毫无征兆地灼烧起来，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签捅进了瞳孔。货架上的玻璃映出他的脸——镜中的倒影正咧着嘴笑，而现实中的他分明在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先生？您还好吗？“店员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智轩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把脸埋进洗手池的冷水里。再抬头时，镜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缝里都渗出粘稠的黑血。那些血珠诡异地逆着重力向上攀爬，在镜面拼凑出一行字：
**“你忘掉的东西，正在找你。“**
突然，镜中伸出一只腐烂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智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零碎的记忆像玻璃渣般扎进脑海：他看见自己站在天台上，小婉的裙角被风吹得像折翼的白鸽；看见手术刀切开自己的头皮，电极在脑浆里闪着蓝光；最后是母亲的脸，她在哭，眼泪落在地上变成血珠。
“叮——“
手机提示音救了他。镜中的手瞬间缩回，裂纹消失得无影无踪。智轩颤抖着点开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正是这家便利店的监控画面。三十秒前还空无一人的货架间，此刻站满密密麻麻的“人“。它们背对镜头，后脑勺上长着第二张脸——全是智轩的脸。
“要来见见你的记忆吗？“新短信跳出来，“它们在医院停尸间等你。“
智轩冲进夜色时才发现，整条街道的橱窗都映不出他的倒影。他的影子像沥青般黏在地上，每当路灯闪烁，影子就会突然立起来，变成戴骷髅面具的黑衣人。
停尸间的铁门自行开启，寒气裹着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智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渐渐与另一个脚步声重叠。转角处，穿红裙的女人背对他站着，裙摆下露出森森白骨。
“你终于来了。“女人转过身，脸上戴着小婉的面具，“猜猜我是谁？是你死去的母亲，还是你幻想出来的小婉？“
智轩举起铜镜，镜面却突然炸裂。碎片划破他的脸颊，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七岁生日时失踪的蓝色气球，高中教室墙上用血写的数学公式，还有昨夜梦中被自己掐死的流浪猫。
“记忆是最美味的祭品。“红裙女人舔着镜片上的血，“你每修复一道裂缝，就有更多记忆堕入镜渊。现在它们饿了......“
停尸柜齐齐弹开，裹尸袋蠕动着爬出人形生物。它们撕开裹尸布，露出与智轩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每张脸的左眼都是漆黑的空洞。
“我们是你的记忆残片。“最前面的“智轩“开口，声音像是磁带卡顿的杂音，“你抛弃了痛苦，我们就替你承受。现在轮到你来当容器了。“
无数双手抓住智轩的四肢，将他拖向墙上的巨镜。镜面泛起血色的涟漪，他看见深渊里沉浮着无数记忆碎片：第一次接吻时女孩后颈的痣，父亲葬礼上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还有小婉消散前那个未说出口的吻。
“想起来了吗？“红裙女人贴在他耳边低语，“你根本不是守护者，而是被流放的罪人。二十年前那场实验，是你亲手把母亲推下了天台......“
智轩的惨叫声中，铜镜突然迸发青光。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他手中重组为刻满符文的古镜。镜光照耀下，记忆残片们发出尖啸，像蜡像般融化。
“不！“红裙女人的面具脱落，露出智轩母亲腐烂的脸，“你不能再次......“
铜镜将最后一丝黑气吸入，智轩跪倒在地。掌心传来灼痛，镜柄上浮现新的刻痕：
**“第七十九道裂缝：弑亲之罪。“**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段音频。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智轩如坠冰窟——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癫狂的笑意：
“游戏好玩吗？当你修补完所有裂缝，就会变成最完美的容器。猜猜那时，住在你身体里的会是谁？“
夜风撞开停尸间的窗，智轩在玻璃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个“他“正在笑，左眼的血红瞳孔缩成一道竖线，像蛇，又像钥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