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凝重。
直到一人站了出来。
光时亨冲着李邦华、倪元璐等人厉声呵斥:
“奉太子殿下以往江南,尔等意欲何为!”
“难道想复唐肃宗旧事不成!”
李邦华、倪元璐、李明睿等人叩首在地,不敢再多言。
崇祯皇帝脸色铁青。
当着皇帝与太子这爷俩的面就举唐玄宗和唐肃宗的例子,虽然崇祯皇帝心里有这层意思,但当着挫人别说短话。
间不疏亲。
若是太子不在,什么都好说。如今太子在,这一句话,就将崇祯皇帝置于尴尬境地。
“启禀父皇,儿臣有言进奏。”
好在,朱慈烺站出来解围。
“准奏。”
朱慈烺行了一礼,“臣愿同皇上,同守京师。”
崇祯皇帝没有脸色如常,等着朱慈烺往下说。
“只是,国事动荡,为保万全,臣请定王、永王前往东南就藩。”
从“儿臣”到“臣”,朱慈烺很明确的表达出,自己清楚自己的定位。
让定王、永王就藩东南,这一点,崇祯皇帝并没有想到。
准确来说,崇祯皇帝并非想不到,而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大明朝极重礼法,皇位承袭是雷打不动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
有太子朱慈烺在,余下的那两位年幼的皇子,并不能引起注意。
崇祯皇帝又忙于国事,教导太子已是极限,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那两个年幼的儿子。
“定王、永王虽年幼,未至就藩年纪。可眼下乃非常之时,若是就藩东南,确有道理。”
“说一说你的意思。”
朱慈烺再次行礼,“臣请以驸马都尉巩永固、左都督刘效祖辅定王,就藩杭州。”
“以新城侯王国兴、左都督刘文燿辅永王,就藩广州。”
定王朱慈炯,是除却太子朱慈烺以外最年长的皇子。
就藩杭州,主要是离南京近。
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算是再来一次南明,也不至于弄出拥福还是拥潞那种脑残问题。
就藩广州的永王朱慈炤,则是备份。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皇帝不走,太子不走,那就只能先让其他两位皇子先走了。以免出现正统性的争端。
至于辅佐两位皇子就藩的四个人。
驸马都尉巩永固,那是崇祯皇帝的妹夫,对崇祯皇帝没得说。
左都督刘效祖,那是崇祯皇帝的娘舅,对崇祯皇帝没得说。
新城侯王国兴,是天启皇帝的老表。
左都督刘文燿,是崇祯皇帝的老表。
而刘文燿的妻子,是懿安皇后张嫣的妹妹。
勋贵外戚之间互相联姻,这就是典型代表。
刘文燿与新城侯王国兴之间,算是亲戚,两个人并不陌生,一块搭班子不需要磨合也不会出问题。
勋贵,经恭顺侯府一案,凋零四散,本就沦为陪衬的他们被彻底打入尘埃。
朱慈烺推荐的这四位,全是外戚,忠心耿耿的外戚。
最后,朱慈烺再行一礼,“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崇祯皇帝更尴尬了。
本来应该南迁的是自己这个皇帝,结果北方出身的官员极力阻挠,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奉太子南下抚军。
没想到光时亨出来阻挠。
结果太子退而求其再次,选择让定王、永王就藩东南。
这一下子就把崇祯皇帝架那了。
朱太子这么通情达理,朱皇帝又怎么能不明事理?
崇祯皇帝的大脑飞速运转。
让定王、永王就藩东南,于国家目前的形势来看,确实合适。
亲王的威胁,要远比太子小的多。
“就定、永二王就藩事宜,内阁同有司,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臣等遵旨。”
议事议了个稀碎,崇祯皇帝直接摆手,“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当夜,带帝出征的大学士李建泰派人送报:贼势大,不可敌,臣愿奉皇太子殿下南去。
崇祯皇帝看过李建泰的奏报,火冒三丈。
“他李建泰这是想干什么?”
“朕让他率军,是去征剿闯贼的,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以为他在外面做的那些腌臜事朕不知道!”
“皇爷息怒。皇爷息怒。”王承恩连忙上前劝谏。
“据山西送来的军报,李建泰的老家曲沃被闯贼攻陷,他原本到家乡募集粮饷的计划便落了空。”
“两件事加在一起,李建泰一时急火攻心,病倒了。事出无奈,李建泰才上了这么一道奏疏。”
“事出无奈!”崇祯皇帝冷哼一声。
“朝廷刚刚议论的事,他李建泰怎么这么快就能知道?定然是朝中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想想也是,朕让李建泰出征剿贼,是让他到山西、陕西去的,他倒好,停在保定不走了。”
“保定离京师的距离,倒是足够让他听到朝堂议事的声音!”
王承恩试着问道:“奴婢派人去查,看看是谁将风声投给了李建泰。”
崇祯皇帝明白王承恩的意思,“你就别在这宽朕的心了。”
“不论是皇帝南迁,还是太子南迁,这么大的事,群臣商议,内廷、外廷都知道。”
“那么多的人,上哪去查?怎么查?”
说了半天,崇祯皇帝的怒火也消下去多半。
他将李建泰的奏疏扔在御案上,“李建泰是山西曲沃人,他的家乡被闯贼攻破,他的家族在当地是大户,落在闯贼手里,凶多吉少。”
“断了念想,身为北方人的李建泰才会上这么一道请求奉太子南下的奏疏。”
“你觉得,南迁之事,是否可行?”
王承恩是个很懂规矩的人,涉及朝政,只要皇帝不问,他绝对不会主动提及。
可面对皇帝的发问,侍奉御前多年的王承恩明白,皇帝是真的无人可问了。
他没有任何含糊,“奴婢侍奉皇爷多年,对军政之事多少也有点了解。”
“北方连年天灾,兵祸不断,早已成了一片烂地,无力回天。”
“若依奴婢来看,要想解此困局,也就只有南迁这一个法子了。”
崇祯皇帝慵懒的靠在龙椅上,是随意,也是疲惫。
“连你这个不怎么说话的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朝堂上的人,就是不愿意说。”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