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发热(肠伤寒、斑疹伤寒)
案1
陈某,女,40岁,2007年4月26日初诊。
患者无明显诱因高热半月余,曾多处就诊,未见寸功,遂入住当地医院。入院后大量使用抗生素,效果不佳。经人介绍,就诊于先生处。自述近来每于午后及夜间发热,体温波动在38.3~39.0℃之间,其时心烦,头痛,口干不欲饮,饮则欲呕,次日晨起则汗出热退,体温恢复正常,舌红苔微黄,脉微弦。辨为少阳阳明合病,治当双解二阳。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生姜10g,党参6g,炙甘草6g,生石膏40g,知母10g,粳米10g,白僵蚕10g,蝉蜕10g,紫苏叶10g,四剂水煎服。
2007年4月30日。患者家属欣然来告,药进一剂,体温即降至37~37.3℃之间,两剂后,体温正常,四剂药尽,至今未再发热。
按:本例患者,发热特点是日晡潮热,而且发热时,全身高热炽盛,口干烦躁,故知阳明气分热盛矣;每至次日凌晨,则热退身凉,此乃往来寒热之势也,加之呕恶时作,均为少阳之主症,故辨为少阳阳明合病,治用柴白煎直中病机,一剂降温,两剂热解而愈。
案2
席某,男,21岁,原大同医专学生,2001年5月2日初诊。
自2001年4月16日至今,发热半月余。半月前发热恶寒,周身不适,在校医院查体温39.3℃,口服“感冒清”,肌内注射“安痛定”等药后,仍高热不退,三天后转至当地医院,门诊以“发热待查”收住院治疗。入院后检查:红细胞沉降率(简称血沉)24mm/h,血常规:白细胞(WBC)5.1×109/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N%)70%,淋巴细胞百分比(L%)23%,单核细胞百分比(M%)5%,肝胆B超未见异常。予消炎抗菌治疗,高热依然不减。持续十多天后,化验肥达反应阳性,诊断为“肠伤寒”,遂转至大同市传染病医院。经用“氨苄西林”“抗菌优”等药治疗,身热持续不退,体温一直波动在38~39℃之间,故求中医诊治。视其面红如醉酒之状,身热口渴,饮水不解,汗出,心烦,且胸憋胸闷,舌红欠津苔厚腻,脉洪大。辨为阳明热盛夹湿之证,治以清泻阳明,佐以化湿。处白虎加苍术汤加减:生石膏50g,知母10g,粳米10g,炙甘草10g,苍术10g,蝉蜕10g,薄荷10g(另包后下),三剂水煎服。
2001年5月6日二诊。服上药一剂后,当天下午未见发热,体温36.5℃,三剂药尽,体温维持在36.8℃左右。且口不渴而出汗止,面亦不赤,唯觉头身困重乏力,此乃热去而湿邪未除,处方:生石膏20g,知母10g,粳米10g,炙甘草10g,苍术10g,佩兰10g,生薏苡仁10g,三剂水煎服。
2001年5月10日三诊。自述服上药后,胸部豁然开朗,头身亦感轻快,惟觉口咽干燥,体温一直维持在36.8℃左右,舌淡红苔转薄白,此乃湿邪已去,胃之津液受伤,治用麦门冬汤三剂以善其后。
按:白虎汤是《伤寒论》治疗阳明热病之主方,清代温病大家叶天士、薛生白等,用治暑温、湿温颇验。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一些医家用治现代医学之“流行性乙型脑炎”“流行性脑脊髓膜炎”,均取得了较好的疗效。本例患者见身热汗出、口渴欲饮、面赤等症,实乃阳明气分之热证,唯胸憋胸闷、头身困重,舌苔厚腻,为热病夹湿也,故以白虎汤清泻阳明邪热之时,佐苍术以燥湿。二诊时,服药之后,热邪虽除,但湿邪羁留不去,故于方中减石膏之用量,加化湿之佩兰、生薏苡仁等。用药后,使之湿去而病瘥。由是可见,发热一症,可见于多种疾病,临床治疗,重在辨证,若能抓住病机特点,药中肯綮,每每获效。
案3
王某,女,49岁,2006年11月27日初诊。
患者因高热不退入住当地医院,入院后确诊为“斑疹伤寒”。今已第八天,高热炽盛,热势弛张,体温波动在39.5~40℃之间,往来寒热,面色红赤,头痛身痛,口干欲饮,心烦乏力,大便干结,数日一行。大量静脉滴注抗生素,效果不佳,肌内注射“安痛定”体温稍降,旋即复升,舌红苔白,脉数大。辨为邪热炽盛,三阳合病。治以清解邪热,三阳同治。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生姜10g,太子参6g,炙甘草6g,生石膏50g(先煎),知母10g,粳米10g,白僵蚕10g,蝉蜕10g,薄荷10g(后下),紫苏叶10g,生大黄10g(后下),六剂水煎服。
药入一剂,体温降至38.3℃,六剂尽剂,热退身凉,诸症缓解,不日康复出院。
按:斑疹伤寒,热程较长,热势弛张。本例虽然症状繁杂,变化多端,然悉具三阳合病之特征:阳明病之高热,烦渴,脉数;少阳病之往来寒热、心烦易怒,太阳病之头痛身痛。故而临证辨治抓其主症,求其根本,所谓“治病必求于本”,方可直中病机,一投中的。
案4
郝某,男,22岁,学生。
患者发热,体温38.3±0.5℃,于本校附属医院门诊治疗10余日,不效而转入本市传染病医院,门诊化验,肥达反应(+),血常规正常。并以“肠伤寒”收住院治疗,静脉滴注氨苄西林,肌内注射阿米卡星十余日,其热不退。而来我院门诊中医治疗。自述连日来发热不退,每于晚上七点左右加重,体温可达38~39℃,发热时周身无汗,且伴大便干结,心烦不寐,舌质略红,苔薄黄,脉弦滑而数。脉症互参,辨为郁热内闭,热结不通之证,据“火郁发之”之论,治宜宣郁通结,方予升降散加味。处方:生大黄10g(后下),升麻6g,僵蚕10g,片姜黄10g,蝉蜕10g,三剂水煎服。
患者药进一剂,自觉全身微似汗,大便即通,当晚未出现发热,并且心烦消失而安睡。连进三剂,诸症消失。唯舌干口渴,而以竹叶石膏汤善后。
按:本例为热郁内闭,治用升降散,升降散一方,出自清代温病学家杨栗山的《伤寒瘟疫条辨》。作者称:“瘟病总计十五方……而升降散,其总方也,轻重皆可酌用。”用升降,可以调气血,和内外,平寒热,匀虚实,而杂气之流毒顿消矣。当代杰出的中医学家蒲辅周先生善用此方治疗温病,屡收奇功。他认为,此方可防治瘟疫之表气郁闭、里气郁结、热闭膀胱。现代研究表明该方有抵抗病毒、调节免疫、抗菌消炎的作用,对传染病的治疗有一定的意义。
案5
张某,女,69岁,1998年3月21日初诊。
该患者于两月前感冒,自服“酚氨咖敏片”等药不解。其后每日午后至夜间发热恶寒交作,并伴呃逆,口苦,咽干,全身倦怠,两胁胀痛不适。查体温波动在37~38℃之间。曾在当地医院做血尿常规,肥达试验,外斐反应,抗链球菌溶血素O试验(简称抗O),结核菌素试验,均为阴性,化验血沉略快,并进行全身CT及核磁共振检查亦未发现异常。曾考虑早期肿瘤,然未查出原发灶及体征,查甲胎蛋白亦无异常。诊断为:发热原因待查。给以诊断性治疗:静脉滴注链霉素、氨苄西林,并配以清开灵、穿琥宁等清热解毒药物治疗三周无效。遂求治于中医。刻诊:发热恶寒交作两月余,现神疲乏力,少气懒言,口苦、口干,呃逆胸满,两胁胀痛,心烦,眠差,纳呆,手足心发热,舌红苔薄黄,脉弦细。查体:两胁肋处有压痛。中医辨为邪陷少阳、枢机不利之证。治以小柴胡汤加减: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生姜10g,党参6g,炙甘草6g,生白芍20g,黄精10g,炒薏苡仁10g,六剂水煎饭后服,并嘱患者少食油腻黏滑等物。
1998年3月30日二诊。服上药四剂后,即热退神清,精神转佳,胁痛、呃逆减轻。六剂尽,诸症悉除,停药数日后稍有反复。遂守上方,又服三剂而愈。
半年后患者寒热往来复发,同时右胁剧痛,复查核磁共振示:原发性肝癌,已见腹腔内转移。因患者年高体弱,拒绝放疗化疗,要求续服中药治疗。仍以上方续服,用药热退,药停则热复,以此维持数月而终。
按:小柴胡汤可以广泛应用于多种疾病引起的发热。本例患者虽属癌性发热,但根据脉症则辨为伤寒少阳枢机不利之证,治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解半表半里之邪,方中加入生白芍合炙甘草以柔肝缓急止痛。又症见神疲懒言、纳呆,实为少阳胆病及肝,肝郁乘脾而致,故方入黄精、炒薏苡仁以健脾安土。
案6
刘某,男,39岁,已婚,1999年4月27日初诊。
患者低热十余日,伴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口干口渴,大便硬结,腰困乏力,舌红少苔,脉细数。辨证为肝肾阴虚火旺之证。因肝肾之阴精亏虚,虚火内生,故见五心烦热,热迫津液外泄,故见盗汗,阴虚有热而津液不足,故见口干口渴。舌红少苔,脉细数等均为阴虚火旺之象。治疗以滋阴降火,当归六黄汤加味:当归10g,生地黄10g,熟地黄10g,黄芩10g,黄连10g,炙黄芪20g,黄柏10g,牡丹皮10g,银柴胡10g,枸杞子10g,知母10g,六剂水煎服。
1999年5月6日二诊。服上药后,潮热盗汗止,腰困,心烦等不适症状均减轻,后又以上方调理数剂而愈。
按:当归六黄汤,方出自李东垣《兰室秘藏》,其自誉为“治盗汗之圣药也”,故历代医家多用之治疗阴虚火旺之盗汗。本方虽初为盗汗而设,但其临床应用极其广泛。临床应抓住“火热、阴虚、气损”三方面病机特点。本案患者阴血亏虚,内生火热,其气必虚,当滋阴养血,清热益气。方中用当归、生地黄、熟地黄、枸杞子,补肝肾之阴血,以治其本;黄芩、黄连、黄柏,清热泻火除烦,以治其标;倍用黄芪,益气固表止汗;加知母、牡丹皮、银柴胡,以清虚热。纵观全方,养血育阴与泻火清热并进,益气固表与育阴泻火相配,使阴液得补,虚热以除,内外兼顾,故诸症皆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