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松醪赋

【原文】

始余宵济于衡漳，车徒涉而夜号。燧松明而识浅，散星宿于亭皋。郁风中之香雾，若诉予以不遭。岂千岁之妙质，而死斤斧于鸿毛。效区区之寸明，曾何异于束蒿？烂文章之纠缠，惊节解而流膏。嗟构厦其已远，尚药石之可曹。收薄用于桑榆，制中山之松醪。救尔灰烬之中，免尔萤爝之劳。取通明于盘错，出肪泽于烹熬。与黍麦而皆熟，沸舂声之嘈嘈。味甘余而小苦，叹幽姿之独高。知甘酸之易坏，笑凉州之蒲萄。似玉池之生肥，非内府之蒸羔。酌以瘿藤之纹樽，荐以石蟹之霜螯。曾日饮之几何，觉天刑之可逃。投拄杖而起行，罢儿童之抑搔。望西山之咫尺，欲褰裳以游遨。跨超峰之奔鹿，接挂壁之飞猱。遂从此而入海，渺翻天之云涛。使夫嵇、阮之伦，与八仙之群豪。或骑麟而翳风，争榼挈而瓢操。颠倒白纶巾，淋漓宫锦袍。追东坡而不可及。归哺歠［1］其醨糟，漱松风于齿牙，犹足以赋《远游》而续《离骚》也。

【注释】

［1］歠（chuò）：吸，喝。

【白话解】

我曾经在凌晨横渡漳水，车子涉水过河，仆人相互吆喝。点燃松木以看清道路深浅，火光掩盖星光照亮沿途亭子和道路。风中弥漫着浓郁的松香气，好像在告诉我它不幸的遭遇。难道这有着千年寿命的上好材质，像鸿毛一样死于斧头手上，点燃了不过照亮区区几寸的光明，效果与点燃普通的草把有什么不同？错乱的纹理焚烧毁坏，松节爆开流着脂膏。唉，已经不能指望用它来构建大厦了，不过还可以归入药物之部。它的末段收来还能有点作用，可以制作中山松酒。把它从灰烬中救起，免去它点火的责任。从盘根错节处收集通亮的松脂，烹调熬出香泽，与黍麦一起煮熟，在舂声嘈杂中制成酒曲。酿成的酒味道甘甜略带小苦，令人惊叹其独特的风味。相比之下，堪笑凉州的葡萄酒酸甜而容易变质。它如玉池里泛出些许甘肥，但又不同于宫廷中的蒸羔酿酒。我用瘿藤的纹樽斟酒，佐着经霜石蟹的蟹腿。曾经每天不知道喝了多少，觉得上天的生老病死法则都可以超越。能够扔掉拄杖而行走，不需要小孩们按摩抓搔。望着近在咫尺的西山，简直想撩起衣裳去遨游。感觉能够超过山峰上奔跑的麋鹿，与攀挂在壁上的猿猴相游玩。可以从这里奔向大海，在远处翻起了惊天骇浪。使嵇康、阮籍这些酒徒，以及八仙群雄，骑着麒麟风驰电掣，争相拿着酒壶和水瓢，颠倒歪戴着白纶巾，宫中锦袍淋漓湿透，一路追我苏东坡都追不上。我回家吃着酒糟，用松风来洗漱牙齿，还可以写篇像《远游》一样的诗来续作《离骚》呢。

【按语】

苏轼在暗夜行路，见燃点松木火把，便收集其松脂来制酒，感叹其味道独特。松脂酒在古代多有记载，如《太平圣惠方》卷九十五中有一种松脂酒方如下：

松脂三斤（炼成者，捣罗为末），糯米二斗，曲末三斤。

上炊米熟，放冷，以炊米汤三斗，温二物拌和，入不津瓮中，封盖候熟。即量性饮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