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厂卫合谋杀清流

“多谢少监。”

刘守友贵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对张诚卑躬屈膝,只因昔日逢迎冯保屡遭折辱。

位高权重的冯保,对于他的谄媚充耳不闻,甚至多次斥责。

于是他便开始寻找新的靠山,就在张居正去世前几天,张诚找到了他。

让他截杀张府的书童。

冯保与张居正过从甚密,其权柄之盛,多半仰仗张居正的扶持。

他便将对冯保的怒气转嫁到了张居正身上,对于张诚的要求,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另一方面,据张诚所言,张府书童身上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凭借此物,他便可以扳倒冯保。

只要张诚坐上冯保的位置,双方既是同盟,日后行事,便会少些掣肘。

有了共同的目标之后,同盟顺理成章就产生了。

张诚看着书房内摇曳的烛火,枯瘦的手在茶桌上重重敲击几下,阴柔的声音中带着狠厉与决绝:“你需再派人去一次扬州,‘十二时辰’一定要拿到手!”

刘守友回头看了看张诚那藏在夜色中的脸庞,竟心生胆寒,但考虑到自己先前已经折了几位兄弟,还是没忍住开口:“少监,不知那‘十二时辰’是何物?竟让你这般上心?你又如何确认,那东西在张家书童手中?”

张诚抬眼看向刘守友,嘴唇微颤,思考良久,这才开口:“也罢,说与你听也无妨。”

张诚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向不断滴水的房檐,“你可知冯大监为何能权倾朝野?”

“因为张太岳相助,再加上他是圣上大伴,这才有此殊荣。”

刘守友想都没想便继续问道:“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张诚嗤笑一声,话语中混杂着仰慕与不甘,令人难以分辨,“世人只知冯大监受恩宠,却不知为何。”

“冯大监能多年受恩宠,全是因为他掌握的‘十二时辰’,这个机构是他亲自创立的,既属于东厂,又在东厂之外。”

张诚说起‘十二时辰’,双手紧紧握拳,眼神中满是贪婪,他太想将这个机构据为己有了。

“至于我为何会知晓‘十二时辰’在张家书童手中,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是刘某多嘴。”

刘守友余光瞥见张诚那杀人的眼神,对于他口中的“十二时辰”更加好奇了,“敢问少监,这‘十二时辰’,究竟是什么样的机构?”

“其实我也是意外得知有这么一个组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诚眼眸微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冯大伴能成功扳倒高拱,‘十二时辰’功不可没!”

“所以无论如何,‘十二时辰’一定要夺回来!”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你们北镇抚司!”

张诚看向刘守友的眼神中充满威胁,刘守友更是心知肚明,但他却无可奈何。

北镇抚司这些年做了太多脏事,需要和东厂合作,遮掩一番。

或许帮助张诚扳倒冯保,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刘守友露出无奈的神色,不过权衡片刻后,还是攥紧了拳头:“少监放心,待京城中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再派人前往扬州,这一次一定把你要的东西带回来!”

见刘守友答应下来,张诚没有任何犹豫,披上黑袍,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京城这雨,何时能停……”

刘守友看向窗外,脑海中盘算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

次日。

翰林院编撰的《万历邸钞》,如同往常一般,经由通政司而出,下发湖广三司、江陵书院。

但不同寻常的是,这一日的邸钞内容,却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作为中央向地方官员和士绅传达传达朝廷政令的抄本,除了切身利益关联者,并无太多人在意。

但今日的邸钞中,出现了一首与政令无关的诗。

不知是何人从中推波助澜,一时间,茶楼酒肆的说书人,竟不约而同的传播起了其中的内容。

“厂臣鹰目瞰京尘,卫帅狼牙噬直臣。

合污但凭翻覆手,谋断何须磊落身。

杀器廷前腥血溅,清名诏底墨痕湮。

流毒漫浸丹墀骨,谁借春秋辩伪真?”

除此之外,由翰林院修撰沈懋学主笔的“扬州血尸录”也刊登在其中。

沈懋学将扬州血尸案的案情,从血尸出现在扬州府衙门口到厂卫配合验尸,个中细节没有任何遗漏的进行了全面分析。

血尸上的种种细节,通过说书人生动的描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东厂的密令,锦衣卫的透骨钉同时出现在一具尸体上,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虽然案件还有许多疑点,东厂和锦衣卫也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大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特别是在京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

政治的敏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解读起那首看上去十分突兀的诗。

最先警觉的是内阁申时行,。

在看到今日的邸钞后,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内阁首辅张四维家中。

雨水不停地砸在张府五楹三启的兽头大门之上,门楣“节制谨度”匾额的金漆微微卷皮。

花厅内,张四维却仍着全套狮子补服,躺在榆木交椅上,指尖在《病榻遗疏》抄本上敲出《急急风》的鼓点。

冰鉴里镇着的酸梅汤无人敢奉上,案头摊开的密报里“太岳呕血”四字被朱批圈出。

花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申时行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凤磐!”

张四维眼皮未抬,只是将袖中早已拟好的《请宽言路疏》掖到《大明会典》下面。

“瑶泉兄。”

张四维看到已走进花厅的申时行,抬起头笑道:“何事如此慌张?”

“凤磐。”

申时行端起冰鉴里的酸梅汤倒进嘴里,还不等咽下去,便从袖中抽出邸钞,递给张四维:“今日邸钞你看了吗?这厂卫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真想对我们动手?”

张四维接过邸钞,放在一旁,“瑶泉兄,邸钞我已过目,不过是有人驱狼吞虎罢了,与我等何干?”

“驱狼吞虎?”

申时行不以为然道:“要我说没那么简单吧,那是藏头诗,说的分明是‘厂卫合谋杀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