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觉而争命数

“就这点？”

夜沉东海，星河倒悬。

密林深处忽起腥风，惊散枝头寒鸦。

云无迹青衫染露，指节叩着斑驳树皮，眸中映着满地狼藉。

心中禁不住有些失望。

血泊浸透三丈方圆的枯叶，灌木丛前的血泊中躺着一头金狮，已经没了生气。

这妖物是被一头玉象所杀，两者因为争抢一株显异菇而厮杀起来。

那灵植对于寻常走兽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只不过，这金狮看似身长数丈，浑身鬃毛怒卷，体态充满了威慑力。

似乎隐隐间，体内还有妖元迸动。

但没想死后，云无迹拿出解神榜收其命格，只见一缕摇光摄来，至宝中的能量积攒却只增加了少许。

榜上云纹不过微微一亮。

他于午后未时来到此岛，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整整将近十二个小时。

被他吸收掉命格的不光是这头金狮，还有许多。

他与宁义给玄机寻找草药炼丹，为此老鬼特意传了二人一门名为寻珍决的术法。

因为两人是妖，先天神魂不强。

妖元又没办法等同法力的作用和效果，所以这个道决在他二人施展出来后，效果很弱。

只能调动五行中的一丝微弱地气，用来探查附近生机充盈或异常的植被。

寻珍诀不过鸡肋，纵能借地气寻些灵株，于这东海群妖而言，与稚童无异。

不过有了此法，这一天，云无迹倒是前后跑了不少岛中地角，也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不少生灵间的惨烈拼杀。

即便如此，前前后后收了这么多的尸体，他能感觉到，想要催动起解神榜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比他想象中的进度，要差远了。

振袖扫开齐腰蒿草，云无迹皱着眉头踏步而出。

现出人形。

“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不等借助上解神榜的力量…恐怕要先行被人摘了脑袋。”

每次外出采药，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三四天都很正常。

毕竟，东海海域辽阔，光是往返，都很费时间。

虽然他眼下应该在洞中调理身体，但在正常时间内跑出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就算玄机老鬼有所猜忌，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宁义与他不同，他是飞禽，可以跨海远遁。

而本体是鹿的宁义，只能在溟岛内游荡，尚没有御空的本事。

“如果是这种转化量级的话，寻常生灵的命格只能靠堆量，来给解神榜储备能量，要捡漏的尸体绝不是简单的那么几只。”

“命格真正可观的，恐怕还是熟知的一些剧情角色，或起码有来历有背景的修行之人。”

“再不济，从妖族来看，也应该是个化形的主儿。”

“这般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机缘，终归不是正道。”

“这个法子，行不通。”

“龙宫不能去，且不知那仇家与龙宫究竟是何关系，况且那鲤总兵已经知我底细，对玄机老鬼起了怀疑。主要现在的自己，就算是去了，侥幸求见了敖广，也没什么路数显摆或搭上说辞，没准还会引来灾祸。”

“傲来国的方位我倒是知道，但那里大多都是凡人，命数之力恐怕比这些寻常走兽还不如。不过也能因此确定花果山的坐标，傲来国就在花果山北行两百余里的海面上，根据西游记原著判断，那花果山可不光是一群猴子的地盘。”

云无迹绕着金狮的尸首转着圈圈，在考虑对策。

“孙猴子在方寸山得道归来，可是大大小小收了七十二洞的妖王，这表明，花果山那座海岛比这荒岛还要凶险。”

“对于猴子等人来说不叫事，但以眼下自己这副伤势未愈的躯体，又不熟悉那地角，还是不能冒险。”

“这么一盘算的话，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了。”

云无迹停下脚步，搓了搓手指。

片刻，宛如下了什么决心，纵身一跃。

形体顿时在半空中化成鹤身，疾射而去。

他和宁义的化形，都是借助了玄机上人的力量，又经历了非人的肉身打磨，以旁门左道成事。

称不得正路子。

就算有了人类的基础样貌，并未意味着作为妖物的他们，实力也随之强大起来。

可以看做只是多了一种变化而已。

就刚刚那只死掉的金狮，对于现在的云无迹来说，都有致命危险。

所以，他必须小心一点。

不到两个时辰，云无迹便回到了溟岛。

他没有返回洞府，而是来到了宁义看管的药田。

这片药园被郁郁葱葱的翠竹包围着，同时也被玄机上人设下了禁制，除了他二人之外，其他事物难以涉入。

田地旁，正跪地蜷缩着一头酣睡的角鹿。

毛如霜雪，角似珊瑚。

俨然也是一头珍兽。

听到云无迹走来的脚步声，化作妖身的宁义睁眼望来。

“师兄这是去了哪儿，也不与师弟打个招呼，让我好生担心。”

白鹿口吐人言，起身后，扬蹄靠近。

“你重伤未愈，饶是一点风寒，都有可能坏了事，万不可多动，损耗了仅剩的一点妖元。”

“当下还是要以休养为主。”

他话没说完，就被云无迹打断，“师父呢？”

他回头瞥了一眼玄机上人洞府的方向。

“师父他老人家今天安静的很，未曾见他走动过。”

宁义答道。

“好。”

云无迹点点头。

言毕，直接大步流星蹚入药园。

脚边都是姹紫嫣红，奇形怪状，却喷吐散溢着香气的灵株。

这些，也是玄机上人身家的一部分，他的心血之一。

云无迹早就选好了目标，走到一株灵根前，弯下腰，二话不说就将一朵花瓣生有银纹，枝开三叶。

正轻微的左右摇摆，花蕊如鼻口一样，冲着漫天星光似在呼吸的植物从泥土中拔出。

“师兄你！”

宁义见状，当即色变。

这星童草可是整间药园中最为珍贵的灵根之一，虽比不上丹房中的那些瓶瓶罐罐。

但身为弟子的二人若想取用，也必须要玄机点头才行。

别的不说，就是给云无迹养身的红肉灵芝都是师父发话了，宁义才敢摘。

“嘘。”

云无迹对着师弟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这些灵根，有些是从外面采摘而来，接种到此的。

也有一些是后天培育的。

基本上都是云无迹与宁义，这些年在玄机上人座下的功劳，为了给后者搞到这些天材地宝。

二人不仅以妖身，在道基未成之前，磕磕绊绊，苦心修炼那寻珍决。

更冒着生命危险在外奔波。

还要在特定的时辰与地点去收集露水，比如月华露和百花露等等，用以浇灌这些花花草草。

总之相当麻烦。

云无迹深知，这田间除了一个禁制外，玄机老鬼并未在灵根上动什么手脚。

与丹房不同。

虽然这些灵根也各有功效，有一些品阶不凡。

但只有练成丹丸，才能突显其价值。

主要还是因为玄机老道境界一般，真正金贵的灵根，那种不用走火，一样大补的宝物对他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

“师兄不可，师父此番虽是原谅了师兄，但毕竟还是昨日光景，恐怒火未消，若被他老人家得知，师兄当真接受得了剥皮挫骨的下场？”

白鹿变成宁义人类的道童模样，急的都要哭了。

紧忙上前扯住云无迹的袖口，声若细蚊，催促着他赶紧将星童草放回原位。

“我知师兄贪进修行，但再这般…”

云无迹表情冷漠，看向竹林外，老道洞府的方向，“早晚都是死，求人不如求已。”

“机缘这东西，可不会自动送上门。”

“都是争来的！”

云无迹将手搭在宁义的肩上，安抚了一下他。

他现在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以宁义的脑袋瓜也理解不了。

这个师弟还太天真了。

在他眼里，恐怕玄机上人依然是那恩慈高隆，能助他成仙得道，为他在修行路上指明前景的尊师。

“血浸千劫浪淘沙，岂信天公掷锦华。”

“师弟，命是自己的，你不给自己做主，将来有一日遭害，就怨不得旁人。”

这一刻，云无迹眼色沉着，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更意味深长的对宁义说了两句话。

随后，即刻遁走。

只在空中留下一句余音，“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

云无迹在天上盘旋半圈，冲着溟岛的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这座岛上，除了玄机上人之外。

还有一位厉茬。

先前他还不知，但在消化了前身的记忆，再结合西游记原著中的信息。

他基本可以断定，这坎塬山中的一霸，就是西游记中的一个龙套角色。

也是孙猴子得道归来，第一个干掉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