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谦在公堂上可以对徐云不讲理,他可不能对浙江提学佥事刘鳞长不讲理,因为,刘鳞长是官而徐云是民。
官、民之间不平等,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显著特点,并且是受大明律保护的。
“依我之见,这样的刁民不用大刑,他是不会招供的?”
刘梦谦的想法非常明确,那就是把徐云打服了。
“你这样做不是不行,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他做的,岂不是成了屈打成招,要是这样的话,你会被御史弹劾的?”
刘鳞长一席话将刘梦谦说住了。
“打又不能打,问他又不承认,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刘梦谦也看出来了,刘鳞长之所以今日到他的杭州府大堂上,就是明摆着为徐云开脱来了。
因此,刘梦谦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将难题推给了刘鳞长。
“吴之荣告徐云的罪名,是与他媳妇韩媚儿私通,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说,那个孩子与徐云有血缘关系了?”
“是啊?那肯定是了,我也问过韩媚儿了,她亲口承认是徐云的孩子?”
“既然如此,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刘鳞长忽然笑了。
“刘大人,你笑什么?”
刘梦谦不明白刘鳞长发笑的原因。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不需要用刑,也可以弄个水落石出,究竟谁是冤枉的很快能分辨出来?”
“不用刑?这不可能吧?”
“府台大人,你为官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滴血认亲吗?”
“哦,原来是这样,你看看,你看看,我都糊涂了,怎么将这个办法忘记了?”
刘鳞长表面上并没有袒护徐云,仅仅是提出了一个公平的方法。
刘梦谦当然知道徐云没有事,但是,在刘鳞长没来之前,他打算用重刑把徐云的口供拿到。
现在看起来,再继续这样做,就太明显了,因此,只好同意刘鳞长的提议。
滴血认亲又叫合血法,是指双方都是活人时,将两人滴出的血,滴在装水的器皿内,看是否凝为一体,如凝为一体就说明存在父子或兄弟关系。
“大人,我不同意滴血认亲,我媳妇与他私通,生下的孩子就是证据?”
吴之荣一听要滴血认亲,马上叫了起来。
反对滴血认亲的原因,吴之荣与刘梦谦的目的最终一样,都是想赶紧把事情了结了,担心夜长梦多出幺蛾子。
“你反对?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徐云忍不住说话了。
“我反对,是因为我还有证人?”
吴之荣的这句话让徐云、刘鳞长都愣住了。
“你还有证人?你有什么证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鳞长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大人,我的证人不仅仅亲眼所见,他看见徐云与我媳妇私通,还可以上探指正他们?”
吴之荣说的是斩钉截铁。
“呵呵,你的这个证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叫李廷枢,还是个秀才?”
“那好吧!传证人李廷枢上堂?”
刘鳞长吩咐衙役。
“传证人李廷枢上堂?”
不大一会儿,徐云看见有个男人进来了。
“学生见过二位大人?”
刘梦谦抢先问话。
“你就是李廷枢?”
“是,我就是李廷枢。”
“你是如何知道,徐云与韩媚儿私通的?”
“回大人,我与吴之荣是邻居,我发现,只要吴之荣出门不在家时,徐云就去找韩媚儿私会?”
“你看看,这里哪个人是徐云?”
“大人,就是地上趴着的那个?”
“你可看清楚了?”
“大人,我看清楚了。”
“李廷枢,你说的可是实话?”
“大人,句句是实话。”
“好,本官提醒你,要是作假证的话,可要承担受罚的后果?”
“大人,我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假证那,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廷枢与刘梦谦对话,徐云、刘鳞长听的是一清二楚。
“提学大人,既然证人都说了是真的,我觉得就没有必要再滴血认亲了吧?”
刘梦谦也想赶紧了结了这件事。
“我不同意,我愿意做滴血认亲?”
徐云看见刘鳞长沉吟不语,马上就喊了起来。
“既然被告愿意滴血认亲,我看那还是就按照滴血认亲来吧?这样稳妥一些,省得日后再起什么波浪?”
刘鳞长顺着徐云的话说了几句。
“那好吧!既然被告同意滴血认亲,那就准备滴血认亲吧?”
“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我有证据、证人?”
吴之荣大喊大叫。
“住嘴,公堂之上自有律法,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鳞长喝住了吴之荣。
“来人呐?预备清水,准备滴血认亲?”
刘梦谦的话音刚落,就被下面趴着的徐云打断了。
“慢着,我是同意做滴血认亲,但不是在今日?”
“为什么?”
刘梦谦十分不解。
“我是被冤枉的,你们都不相信,因此,我才同意做滴血认亲,现在,我有个要求,必须要他们答应?”
徐云指了指吴之荣、李廷枢、韩媚儿。
“要求?什么要求?”
刘梦谦追问。
“经过滴血认亲检测,如果孩子的血与我的血相融,我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你说对不对?”
“那是当然了!”
“好,既然是这样,那如果血不能相融,也就是说我是被他们诬告的?”
徐云提出的问题很直接。
“你想说什么?”
刘梦谦不清楚徐云想要干什么。
“如果证明我是被冤枉的,大人,你说,我应不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并且,向他们讨要一大笔名誉损失费?”
徐云的一番话,把刘梦谦给说愣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徐云会提出这个要求来,这是在他为官生涯中,第一次听说名誉损失费这个词。
“名誉损失费?你打算要多少钱?”
“多少钱我此时还没有想好,你如果同意我的建议,那我就做滴血认亲?”
刘梦谦迟疑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徐云的话,而是问起来了旁边的刘鳞长。
“提学大人,你觉得能这样做吗?”
“府台大人,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原告、证人他们?”
刘鳞长将皮球又踢回了刘梦谦这边。
“原告、证人,你们是否同意被告的提议?”
“大人,我回去想一想,明日给你答复,行吗?”
吴之荣一听要出钱,他不敢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