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烛惊变

春天,长安城里柳色如烟,桃花灼灼,处处弥漫着盛世繁华的气息。平康坊作为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白日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夜幕降临后更是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但在这一片喧闹之中,李林甫的宅邸却高墙深院,大门紧闭,透着一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气。

李林甫,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唐宰相,在朝中翻云覆雨,一手遮天。他执政多年,凭借着阴狠狡诈的手段和对权力的极度渴望,将众多政敌一一扳倒,满朝文武对他既敬畏又惧怕。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春日夜晚,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王焊站在李林甫宅邸书房的阴影里,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绘有李林甫和杨国忠画像的屏风,那目光仿佛能将这两个人形图案灼烧出洞来。他的兄长王鉷,本是朝中重臣,却因李林甫的打压而陷入困境,如今已被罢官,性命堪忧。王焊心中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李林甫,杨国忠,你们二人狼狈为奸,陷害我兄长,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王焊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怒。他缓缓举起匕首,猛地刺向李林甫的画像,锋利的刀刃划破绸缎屏风,发出“嘶啦”一声脆响。

刑縡在一旁看着王焊的举动,心中虽也对李林甫和杨国忠不满,但此刻却感到一阵紧张和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轻轻撩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只见夜色深沉,细雨如丝,整个平康坊沉浸在一片朦胧之中。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在雨中留下模糊的身影。

“王兄,小心行事,莫要冲动。”刑縡回过头来,轻声劝道,“这李林甫老谋深算,府中必定戒备森严。我们若稍有不慎,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王焊冷哼一声,将匕首从屏风上拔出,在画像上狠狠划了几下,这才恨恨地说道:“我如何能不冲动?我兄长一生忠心耿耿,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却被这两个奸贼害得如此凄惨。今日若不杀了他们,我王焊誓不为人!”

刑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理解王焊的心情,但也深知此事的危险性。他正想再劝几句,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心中一惊,忙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站住!什么人?”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雨夜中响起,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王焊和刑縡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惊恐之色。他们知道,这是巡夜的金吾卫来了。若是被金吾卫发现他们在此密谋刺杀宰相,那可是灭门之罪。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王焊低声惊呼道,“怎么办?”

刑縡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迅速环顾四周,寻找着逃跑的路线。然而,书房的门窗都已被他们从里面反锁,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先躲起来再说!”刑縡一把拉住王焊,两人躲到了书房的角落里,尽量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

金吾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书房门外。“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开门!”

王焊和刑縡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猛地吹过,窗户被吹得“哐当”一声打开,雨水灌进了书房。王焊和刑縡慌乱之中,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鎏金香炉。“哐啷”一声巨响,香炉摔在地上,里面的龙涎香散了一地,青烟裹挟着香气,缓缓飘向夜空。

“不好,里面有情况!”门外的金吾卫听到声响,更加确信书房里有异常。他们用力撞门,门锁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咔嚓”一声断裂,房门被猛地推开。

“不许动!”金吾卫们手持兵器,一拥而入,将整个书房照得亮如白昼。他们迅速搜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王焊和刑縡。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潜入宰相府?”为首的金吾卫校尉大声喝问道,手中的长枪直指王焊和刑縡。

王焊和刑縡知道,此刻已无路可逃。他们对视一眼,心一横,决定拼死一搏。

“我们是来取李林甫狗命的!”王焊怒吼一声,挥舞着匕首冲向金吾卫。刑縡也不甘示弱,手持长剑,紧跟其后。

金吾卫们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双方瞬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书房里桌椅横飞,瓷器碎裂,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王焊和刑縡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寡不敌众。在金吾卫的围攻下,他们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多处受伤。

“王兄,我们今日恐怕要命丧于此了!”刑縡一边抵挡着金吾卫的攻击,一边对王焊喊道。

王焊咬着牙,眼中满是不甘:“就算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他们陷入绝境之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这声惊雷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正在厮杀的双方都不禁停顿了一下。

趁着这个间隙,王焊和刑縡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向着书房的窗户奔去。他们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金吾卫们见状,连忙追了出去。但在这雨夜中,王焊和刑縡早已没了踪影。金吾卫校尉无奈,只好下令收兵,返回宰相府向李林甫禀报此事。

而此时,在兴庆宫中,李林甫正陪着玄宗欣赏霓裳羽衣曲。这霓裳羽衣曲乃是大唐乐师根据西域乐曲改编而成,曲调悠扬,舞姿优美,堪称大唐宫廷乐舞的巅峰之作。玄宗皇帝听得如痴如醉,不时拍手叫好。

李林甫坐在一旁,表面上也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乐舞之上。他的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在朝中,他向来是说一不二,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可今晚,这莫名的心悸却让他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陛下,这霓裳羽衣曲真是美妙绝伦啊!”李林甫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玄宗说道。

玄宗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李爱卿所言极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日与李爱卿共赏此曲,实乃一大乐事。”

李林甫陪着笑,心中却在暗自思忖。他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悸究竟是为何。难道是朝中又有什么变故?还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他?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个政敌的面孔,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走进大殿,来到李林甫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林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李爱卿,何事如此慌张?”玄宗察觉到李林甫的异样,不禁问道。

李林甫连忙起身,向玄宗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家中突发急事,需臣立刻回去处理。望陛下恕罪。”

玄宗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李爱卿便回去吧。”

李林甫谢过玄宗,匆匆离开了兴庆宫。一路上,他坐在马车里,脸色阴沉得可怕。刚刚宦官传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他。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宅邸中密谋刺杀他,这简直是对他的公然挑衅。他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将这些人揪出来,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平康坊的宰相府。李林甫刚一下车,就看到金吾卫校尉迎了上来。

“大人,刺客已经逃走了。”金吾卫校尉一脸愧疚地说道,“卑职等无能,让刺客给跑了。”

李林甫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群废物!连几个刺客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金吾卫校尉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

李林甫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起来吧。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吾卫校尉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禀报了一遍。李林甫听完,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想到,王焊和刑縡竟然如此大胆,竟敢潜入他的宅邸行刺。看来,王鉷虽然已经被罢官,但他的余党还在暗中活动,企图对他进行报复。

“大人,依卑职看,这王焊和刑縡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金吾卫校尉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不定,这背后的主谋就是杨国忠。”

李林甫心中一动,他也怀疑此事与杨国忠有关。杨国忠近年来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壮大,已经对他的地位构成了威胁。两人之间明争暗斗已久,杨国忠一直想找机会扳倒他。此次王焊和刑縡的刺杀行动,很有可能就是杨国忠在背后策划的。

“哼,杨国忠,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吗?太天真了!”李林甫冷笑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完,李林甫转身走进宅邸。他要立刻召集心腹,商议对策,务必将杨国忠的阴谋彻底粉碎。一场更加激烈的权力斗争,即将在大唐的朝堂上拉开帷幕。而此时的长安,依旧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没有人意识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