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来,二赖子发现,小鬼子竟撤兵了。
小鬼子撤兵了,毛栗屋场护村团欢呼雀跃,虽然这次保卫家乡损失也很大,但毕竟将小鬼子打跑了,这对他们抗击小鬼子鼓舞不小。
这次的损失不但有人员的损失,屋场也遭到极大破坏。
按照惯例,要为阵亡的团员们举行祭奠仪式,可曹子建说二赖子现在是党的人,共产党人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应该搞封建迷信,只能开追悼会。
二赖子同意了,又与昌德大嗲等屋场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商议,最后决定仍由二赖子主持,在祠堂里开了个追悼会,就没有做超生道场。
送走了牺牲的团员们,二赖子着手重建家园。
重建家园的工程不小,费用也很大。
好在二赖子手里还有点钱,虽然日常花销大,但现在只能哪头重顾哪头。
围墙因为坚固破损不大,但屋场的房屋毁坏严重,二赖子只能先修葺房屋。
有五嗲和姚沛然这两个主事之人的筹划,二赖子倒是省心不少。
重建家园的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小鬼子虽然撤了兵,冈部弘虽然不得不跟着车走了,但心里想着还是要报仇。
既然皇军不支持他,他自己还是要想办法,不能报仇他寝食难安。
明的不能来那就来暗的,就不相信没有机会。
上月良夫还指示要招抚羊角卫国队,冈部弘不愿招抚羊角卫国队,可吉川富郎奉了鹤田二五的命令,指示湘阴县伪维持会长卓宇宏出面去了毛栗屋场,交涉招抚事宜。
二赖子没让卓宇宏进毛栗屋场,就让卓宇宏站在围墙下,自己则坐在围墙的垛口上跟他对话。
卓宇宏在湘阴也是个人物,家有良田几百亩,是一方富豪,再加上他为人谦恭,也爱乐善好施,在湘阴享有很好的声誉。
他当这个维持会长不像霍驰峰是心甘情愿的,他是被湘阴的一些名流推举出来的,这些名流说假如他不当,让那些心地不良之人当了,老百姓就要遭殃。
他一想是这个道理,也就毫不犹豫当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个湘阴县的名宿来毛栗屋场却受到了冷遇和轻视。
他是带着一个小鬼子的少尉来的,二赖子一听他是为小鬼子当说客的,连围墙都没让他们进,就让他们站在围墙大门外。
卓宇宏看到坐在垛口上的二赖子歪着身子对着他,还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晃的,
在二赖子的周围还站着一大群荷枪实弹的人,这些人个个威武雄壮,都用睥睨的目光看着他。
这让他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何曾受过如此的冷遇,他在湘阴县城和四乡谁不尊敬他,就是现在湘阴县城的小鬼子吉川富郎大尉也不会如此待他,也会客客气气的请他坐,请他喝茶,哪里像这个小子那样,竟然敢藐视他。
他想掉头就走,可走了两步,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这样回去小鬼子那里不好交差,况且,如果自己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小鬼子指不定会使出什么毒辣的招术来,到那时候,毛栗屋场一屋场的人就会遭殃。
到那时,自己就罪莫大焉。
因此,他只得耐着性子对着坐在垛口上的二赖子深施一礼,缓缓说道:“城门楼上的小哥听好了,老朽此行是为着你们一屋场的平安而来,湘阴县城的吉川富郎大尉让我来禀告小哥,皇军愿意招抚羊角卫国队,可以让小哥当治安军的大队长。”
二赖子听了这话觉得好笑,自己早就是少将了,连独立师的顾问都当过,还差点就当上了师长,还会看得上一个治安大队长?
好歹你小鬼子也弄个中将上将让我当当呀!
二赖子嘻嘻一笑,说道:“我听说你在湘阴好歹也是一方人物,怎么给小鬼子当狗呢!”
那个小鬼子一听,就要掏枪打二赖子,却被二赖子甩手一枪打中了他掏枪的手。
小鬼子的王八盒子“啪嗒”掉在地上,他痛得只好捂住流血的手。
二赖子哼道:“小鬼子你听好了,敢撒野我就叫你去见你们的天照大妖!”
那个小鬼子只气得嗷嗷叫,天照大神据说是小鬼子天皇的祖宗,二赖子叫天皇的祖宗天照大妖,那他还不气?
可他也只能干瞪眼,上次围攻毛栗屋场他也来了,可几千人攻了那么多天都攻不下,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
卓宇宏却正色道:“小哥莫乱来,也不要鄙薄我的人格,我当这个维持会长是为了我们湘阴老百姓的平安,是为了老百姓少受点日本人的欺压。”
二赖子笑道:“那这么说起来,你还是个舍己为人的老英雄啰,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可我还是宁当刀下鬼不敢像老英雄一样向小鬼子摇尾乞怜。”
还是说卓宇宏是狗。
卓宇宏道:“你不用糟践我,我虽然给日本人做事,但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今天来也就是传个话,听与不听全在小哥,只不过我劝小哥一句,现在我们这里都被日本人占了,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反不起个山东,在这个时候与日本人为敌,那会害了你们一屋场的人。”
其实二赖子一听卓宇宏是来招抚的,就转开了心思,他想借机敲诈一下小鬼子,因为重建家园正需要钱。
他之所以要晾一晾卓宇宏,就是要让小鬼子知道,他二赖子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发的人。
二赖子笑道:“行了,看在你是个老人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回去告诉小鬼子吉川富郎,想要招抚我们可以,但至少要给个中将上将的才显得有诚意吧?不给中将上将也可以,给十万块大洋也可以呀,还得给点武器弹药什么的作添头奉送,至于什么屌大队长,还是留给想当的人当吧,老子可看不上眼。”
卓宇宏说:“这就是小哥的条件?”
二赖子跳下垛口,双手撑着围墙笑道:“就算是条件吧,如果小鬼子吉川富郎答应了,你下次来我让你进大门给你赔罪,并一定盛情款待。”
卓宇宏说:“如此,老朽就回去回话了。”
二赖子摆摆手:“去吧去吧,你最好不要再来了。”
等卓宇宏一走,李顺清一脸严肃地说:“闾队长,岂不闻‘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的道理吗?你这是投敌,是卖国贼行为!”
二赖子嗤了一声说道:“你就是个书呆子,呆板、教条、死脑筋,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国军都退到南边去了,四围都是小鬼子,湘阴汨罗就只有我们这一支队伍,我们成了小鬼子的众矢之的,有我们这么一支队伍的存在,小鬼子还睡得着觉,他不想办法对付我们?我们这些人是不怕,我们年轻力壮,大不了往大山里一躲,可以跟他们打游击,可屋场里这些老弱病残的乡亲怎么办,难道叫他们跟着我们幕天席地、餐风露宿、东躲西藏?既然小鬼子要跟我们谈判我们何不就汤下面,如果小鬼子真答应给我们大洋和武器弹药,我们何乐而不为?”
李顺清说:“你这就是卖国,是汉奸行为!”
二赖子顿时火了,骂道:“压你娘的老子卖国,老子是汉奸?你他妈的老子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地跟小鬼子拼命还是汉奸卖国贼,老子跟小鬼子干的仗比你少,杀的小鬼子比你少,你他娘的你懂得打仗吗,知不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知不知道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顺清没见二赖子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更被二赖子劈头盖脸一席话骂得狗血淋头,顿时涨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姚梦琪很是气愤,她为二赖子抱屈,二赖子一心一意打小鬼子,李顺清竟然污蔑哥哥,因此她涨红着脸说:“教导员,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哥哥这样做也是为了打小鬼子你知道吗?”
那些老队员跟二赖子久了都知道二赖子的脾性,也知道二赖子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没道理,他们对二赖子无限信任,因而都站在二赖子一边,纷纷指责李顺清。
廖伟东愤愤不平地说:“他知道什么,书生误国,他就只知道空谈!”
周志远大声道:“都别说了,不要火上浇油!”
又对二赖子说:“赖子,你也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二赖子仍然骂道:“压他娘的是老子不好好说吗?他一上来就汉奸、卖国贼的两顶大帽子压来,我告诉你,就是他李顺清当了汉奸卖国贼我也不会!”
周志远说:“是是,这我信,老李也是不摸你的心思才这样说的,他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吧,我们开个会,你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说说,也好让我们心中有数。”
二赖子说:“要是他也这样说我会发脾气吗?”
周志远立即召集骨干开会,让二赖子谈谈他的想法。
二赖子就说:“本来像我们这样的队伍,原本就是小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阵风挺进队更是不知为什么总是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我们不放,过去,我们的行动还有国军做后盾,可现在我们只能单打鼓独划船,全靠我们自己。如果小鬼子真的抽出兵力来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就危险了,当然,我们卫国队可以上山打游击,打不赢还可以跑,可我们屋场里的众乡亲怎么办?我们跑了,小鬼子还不作践他们拿他们泄愤?虽然我也安排了退路,可如果真到了那境地乡亲们还是会吃苦受罪,我不忍心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小鬼子想跟我们谈,那好啊,我们就与他虚与委蛇,我们就谈,谈得好,我们没有损失,还能敲他一笔,正好用来重建家园,谈得不好,我们再做其他打算,打小鬼子嘛,既要真刀真枪地干,也要讲究策略,既要打着小鬼子,还要好好保存自己实力。”
二赖子这么一说,周志远和骨干们都认为二赖子的策略是对的,纷纷表示支持。
到此时,李顺清仍然说:“我不同意,我保留我的意见。”
二赖子一锤定音:“就这样,少数服从多数。”
会后周志远拉着李顺清说:“跟二赖子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他?我觉得他真的是个人物,是少有的文武全才,他不但会打仗,头脑还无比灵活,你几时看到他做没道理的事?如果你看不到那说明你真的不懂他。他还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你的那一套他会买账?你如果不改变工作方法,很好地团结他,你在羊角卫国队很快就会失去威信,你就会孤立,到那时不用他赶,你自己也待不下去。”
周志远虽然文化不高,但这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得李顺清沉思不语。
卓宇宏回去跟吉川富郎一说,吉川富郎一听,说二赖子狮子大开口,顿时就发火了,“八嘎呀路八嘎呀路”骂不绝口。
吉川富郎骂二赖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赖子要价太高,超出了他的权力,他只能向上面请示。
骂完了,吉川富郎将电话打到岳阳,岳阳的鹤田二五中佐就骂吉川富郎说:“你真是蠢得可以,他漫天要价,你就不能就地还钱?跟他谈,武器弹药你看着办,大洋最多五千块。”
吉川富郎就派了卓宇宏和翻译官再一次前往毛栗屋场,两下来来往往谈了好几次,双方各让一步,小鬼子给羊角卫国队一万大洋,一百条枪,五万发子弹,三百颗手雷;羊角卫国队暂时不接受改编,不参加小鬼子的任何行动,只负责周边的治安。
白花花的大洋和崭新的武器运到了毛栗屋场,二赖子喜不自胜,对周志远说:“这样多好,既捞到了这么多的好处,还可以大摇大摆的出门,更不耽误打小鬼子,暗地里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周志远也觉得二赖子这一手做得好,笑道:“赖子,我是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