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卷九十五·北·魏献文帝纪

显祖献文皇帝,名叫拓跋弘,是高宗文成皇帝的长子,母亲是李贵人。兴光元年秋季七月,他在阴山之北出生。太安二年二月,被立为皇太子。拓跋弘聪明睿智、机敏聪慧,年幼时就有拯救百姓、成就神武大业的志向,仁爱孝顺,极为纯粹,对老师和朋友都很有礼节、十分敬重。

和平六年夏季五月甲辰日,拓跋弘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奉皇后为皇太后。车骑大将军乙浑假传诏书,在宫中杀死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戊申日,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从汤泉入朝,乙浑又将他杀害。己酉日,任命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和其奴为司空。壬子日,任命淮南王拓跋他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守凉州。六月,封繁阳侯李嶷为丹阳王,征东大将军冯熙为昌黎王。乙丑日,皇帝下诏说:“赋税繁重百姓财富就会匮乏,征收太少国家财用又会不足,所以采用十分抽一的税率,百姓就会歌颂朝廷。先朝权衡轻重,施惠于百姓。朕继承大业,上念祖宗的美好使命,早起直至天明,只为百姓忧虑,想让天下人都能安逸快乐。但如今徭役赋税不止,又怎能消除繁杂苛刻,拯救百姓呢!如今没有战争,积蓄充足,各种杂税,一概免除,给予百姓。”

秋季七月癸巳日,太尉乙浑担任丞相,地位在诸王之上,事无大小,都由乙浑决断。九月庚子日,特赦京城。丙午日,皇帝下诏说:“先朝认为州牧治理百姓,应当配备优秀的辅佐官员,所以敕令有关部门,颁布九条制度,让前任官员选拔属吏,以等待贤才,本以为选拔公正,朝纲应当有序。然而州牧等官员宽松懒惰,不遵行法令,举荐的人不称职,违反典章制度。如今规定:刺史、太守到任之日,要自行举荐有声望且忠诚守信的百姓,作为选官对象,不许前任官员干涉。如果选拔任用失当,以欺君之罪论处。”当月,刘子业的征北大将军、义阳王刘昶从彭城前来投降。

冬季十月,征召阳平王拓跋新成、京兆王拓跋子推、济阴王拓跋小新成、汝阴王拓跋天赐、任城王拓跋云入朝。这一年,刘子业的叔父刘彧杀死刘子业,僭越称帝。

天安元年春季正月乙丑初一,大赦天下,更改年号。二月庚申日,丞相、太原王乙浑谋反,被处死。乙亥日,任命侍中元孔雀为濮阳王,侍中陆定国为东郡王。三月庚子日,任命陇西王源贺为太尉。辛丑日,将高宗文成皇帝的神主牌位祔祭于太庙。辛亥日,皇帝前往道坛,亲自接受符箓;特赦京城。高丽、波斯、于阗、阿袭等国派遣使者前来朝贡。

秋季七月辛亥日,皇帝下诏,凡是有骗取爵位的,特别赦免其罪行,但要削去其爵位和官职。那些祖辈、父辈用钱财买得爵位来使名分正当的,不许子孙继承。各种不是因功劳而越级升迁的,也各自回到最初的职位。不如实上报的,以大不敬罪论处。九月,刘彧的司州刺史常珍奇献出悬瓠归降北魏。己酉日,开始设立乡学,每个郡设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刘彧的徐州刺史薛安都献出彭城归降北魏。刘彧派将领张永、沈攸之攻打薛安都。皇帝诏令北部尚书尉元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诸军事,镇东将军、城阳公孔伯恭为副将,从东道出兵救援彭城;殿中尚书、镇西大将军、西河公元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给事中、京兆侯张穷奇为副将,从西道出兵救援悬瓠。

冬季十月,曹利、彤曷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十一月壬子日,刘彧的兖州刺史毕众敬派遣使者归降北魏。十二月己未日,尉元的军队驻扎在秺,刘彧的将领周凯、张永、沈攸之相继退逃。皇弟拓跋安平去世。这一年,十一个州镇发生旱灾,百姓饥饿,朝廷打开粮仓赈济抚恤。

皇兴元年春季正月癸巳日,尉元在吕梁东大破张永、沈攸之的军队,斩杀数万人,被冻死的人也很多。俘获了刘彧的秦州刺史垣恭祖、羽林监沈承伯。张永、沈攸之仅单骑逃脱。缴获的军资器械数不胜数。刘彧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庚子日,东平王拓跋道符在长安谋反,杀死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钜鹿公李恢、雍州刺史鱼玄明。丙午日,皇帝诏令司空、平昌公和其奴、东阳公元丕等人讨伐拓跋道符。丁未日,拓跋道符的司马段太阳攻打拓跋道符,将其斩杀,并把首级传送到京城。拓跋道符的兄弟都被处死。闰月,任命顿丘王李峻为太宰。刘彧的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都派遣使者请求率领全州归降北魏。皇帝诏令平东将军长孙陵,平南将军、广陵公侯穷奇前往支援。二月,诏令使持节、都督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督率五万骑兵驻扎在碻磝,作为东道的后援。济阴王拓跋小新成去世。高丽、库莫奚、具伏弗、郁羽陵、日连、匹黎尔、于阗等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刘彧的东平太守申纂戍守无盐,阻拦北魏使者,皇帝诏令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督率各军前去讨伐。三月甲寅日,攻克无盐。沈文秀、崔道固又反叛归降刘彧,慕容白曜回师讨伐,攻克刘彧的肥城、垣苗、麋沟三个戍所。

夏季四月,慕容白曜攻打升城,戍主房崇吉逃走。秋季八月,慕容白曜攻打历城。丁酉日,皇帝前往武州山石窟寺。戊申日,皇子拓跋宏出生,大赦天下,更改年号。九月壬子日,高丽、于阗、普岚、粟特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丁巳日,晋升冯翊公李白为梁郡王。当月,皇帝诏令赐给六镇贫困百姓布,每人三匹。

冬季十月癸卯日,皇帝在那男池打猎。濮阳王元孔雀因态度怠慢获罪,降爵为公。

皇兴二年春季二月癸未日,皇帝在西山打猎,亲自射杀虎豹。崔道固以及刘彧的梁邹戍主、平原太守刘休宾献出城池投降。

当月,徐州的盗贼司马休符自称晋王,将军尉元前去讨伐并平定了叛乱。三月,慕容白曜进军包围东阳。戊午日,刘彧派遣使者前来朝贡。

夏季四月辛丑日,任命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晋爵为王。高丽、库莫奚、契丹、具伏弗、郁羽陵、日连、匹黎尔、叱六手、悉万丹、阿大何、羽真侯、于阗、波斯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五月乙卯日,皇帝在崞山打猎,接着前往繁畤。辛酉日,回到宫中。六月庚辰日,因为在河南开辟了土地,特赦京城死罪以下的罪犯。任命昌黎王冯熙为太傅。秋季九月辛亥日,封皇叔拓跋桢为南安王,拓跋长寿为城阳王,拓跋太洛为章武王,拓跋休为安定王。

冬季十月辛丑日,皇帝在冷泉打猎。十一月,因为二十七个州镇遭受水旱灾害,打开粮仓赈济抚恤百姓。十二月甲午日,皇帝下诏说:“不久前张永迷惑扰乱,竟敢抗拒王威,使得士兵暴尸原野,伤残的人不在少数。无论生死都冤屈痛苦,朕十分怜悯他们。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可以敕令郡县,张永军队中伤残的士兵,允许他们返回江南;暴尸荒野的,要收殓埋葬。”当月,悉万丹等十多个国家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皇兴三年春季正月乙丑日,东阳城溃败,俘获沈文秀。戊辰日,司空、平昌公和其奴去世。二月,蠕蠕、高丽、库莫奚、契丹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己卯日,任命上党公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晋爵为济南王。

夏季四月壬辰日,刘彧派遣使者前来朝贡。丙申日,为皇子取名为拓跋宏,大赦天下。丁酉日,皇帝在崞山打猎。五月,将青州的百姓迁徙到京城。六月辛未日,立皇子拓跋宏为皇太子。

秋季七月,蠕蠕国派遣使者前来朝贡。

冬季十月,侍中、太宰、顿丘王李峻去世。十一月,吐谷浑的别帅白杨提度汗率领部众归降。襄城公韩颓晋爵为王。

皇兴四年春季正月,皇帝诏令十一个州镇的百姓遭受饥荒,打开粮仓赈济抚恤。二月,任命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高丽、库莫奚、契丹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吐谷浑的拾寅不履行进贡的职责,皇帝诏令使持节、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前去讨伐。广阳王石侯去世。三月丙戌日,皇帝下诏说:“朕忧虑百姓的疾苦,很多人死于非命,天亮了还睡不着觉,内心痛苦。因此广泛召集良医,从远方采集名药,想要以此救护天下百姓。可以向天下宣告,百姓有病的,当地官府要派医生到家中诊治,所需药物,任凭医生酌情给予。”

夏季四月辛丑日,大赦天下。戊申日,长孙观的军队到达曼头山,大破拾寅的军队。拾寅与部下数百名骑兵趁夜逃走。拾寅的堂弟豆勿来及其部落首领匹娄拔累等人率领部众归降。五月,封皇弟拓跋长乐为建昌王。六月,刘彧派遣使者前来朝贡。秋季八月,盗贼进入彭城,杀死镇将元解愁,长史率兵将盗贼消灭。蠕蠕侵犯边塞。九月丙寅日,皇帝御驾北伐,各位将领在女水会师,大破敌军。司徒、东安王刘尼因事获罪被免职。壬申日,皇帝北伐归来,举行饮至礼,评定战功,向宗庙祭告。

冬季十月,诛杀济南王慕容白曜、高平王李敷。十一月,皇帝诏令解除山泽的禁令。十二月甲辰日,皇帝前往鹿野苑、石窟寺。阳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皇兴五年春季三月乙亥日,皇帝下诏说:“天安年以来,军事和国家事务繁多,向南平定徐方,向北扫除残余的敌人。出征戍守的士兵,逃亡的不止一个,虽然他们的罪行符合刑律,但常常加以怜悯赦免。然而宽松的政策就像流水一样,导致逃亡的人越来越多。应该申明典章刑法,来整肃奸邪虚伪之人。从今以后,所有逃亡的士兵以及下任的太守县令游荡不赴任的,限六月三十日之前全部自首;不自首的,按照法律论处。”皇帝诏令暂任员外散骑常侍邢祐出使刘彧处。

夏季四月,西部敕勒反叛,皇帝诏令汝阴王拓跋天赐、给事中罗云前去讨伐。罗云被敕勒袭击杀害,死亡的人有十分之五六。北平王长孙敦去世。六月丁未日,皇帝前往河西。秋季七月丙寅日,皇帝到达阴山。八月丁亥日,皇帝回到宫中。

皇帝向来轻视世俗事务,常常有超脱尘世的想法,想要把皇位禅让给叔父京兆王拓跋子推,相关内容记载在《任城王云传》中。群臣坚决请求,皇帝才作罢。丙午日,册封太子的册文说:“从前尧舜禅让天下,都是因为他们的儿子不成器。如果丹朱、商均能够承担重任,怎么会访求推举出身卑微的人并把天下授予他们呢?你虽然年幼,却有做君主的仪表,一定能够弘扬王道,救济天下百姓。如今让太保、建安王陆<香犮>,太尉源贺持节捧着皇帝的玺绶,把皇位交给你。你要登上皇位,拓展宏大的基业,光大祖宗的功业,让朕能够悠闲自在地遵循道义,颐养精神性情,这不是很好吗?”丁未日,皇帝下诏说:“朕继承宏大的基业,时运属于太平时期,淮岱地区都已归顺,四海清平。因此我向往远古的玄奥境界,志向在于淡泊宁静。亲自处理众多事务,就会损害颐养精神的和谐;一天有所荒废,政务就会有延误的过失。儿子拥有天下,会尊崇父亲;父亲拥有天下,会传给儿子。如今考察顺应天命,会合众人的心意,于是命令太子,登上皇位。朕将悠闲自在、恭谨自持,内心安然,国家安定,太子能够拓展大业,这不是很好吗?百官和有关部门,要恭敬地侍奉新君,以报答上天的福佑。向天下宣布,让所有人都知晓。”于是众公卿上奏说:“从前三皇的时代,淡泊无为,所以称为皇。因此汉高祖既然称为皇帝,就尊奉他的父亲为太上皇,表明他不统治天下。如今皇帝年幼,各种重大政务,还是应该由陛下总领。谨上尊号为太上皇帝。”皇帝于是听从了。己酉日,太上皇帝迁移到崇光宫居住,用未经雕琢的椽子建房,只有土筑的台阶而已。国家的大事都要奏闻太上皇帝。承明元年,太上皇帝年仅二十三岁,在永安殿驾崩,上尊谥为献文皇帝,庙号显祖,安葬在云中金陵。

史官评论说:聪明睿智,早早有所成就,兼具才能和决断力,说的大概就是显祖吧?所以他能够再次肃清漠野,大力开拓南方疆土。然而他早早怀有厌弃尘世的心思,最终导致了宫廷中的变故,这难道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