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辰礼

长乐没在床上赖太久就起来了。

嫁过来短短半月,她有一半时间都是在长公主府住的。

如今既然决定继续留在李家做李家的媳妇,那自然应该学着和公婆妯娌们好好相处。

吃过早饭,长乐换了件桃粉色素缎褙子和月白色挑线裙,带上一个锦盒便出门了。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宅院里的花花草草们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长乐走在游廊下,却觉得这般景色也别有一番趣味。

主院里,罗氏正在与大儿媳苏映秋和孙女李宝珠说话。

今日是李宝珠的七岁生辰,罗氏亲手缝制了一套衣裙给孩子做生辰礼,刚给孩子换上,就听说郡主过来给她请安了。

罗氏和苏映秋都有些惊讶。

郡主不中意这门亲事,平日对她这个婆母虽还算和气,但主动来请安却是没有过的。

该不会是那臭小子又惹了郡主不快吧?

她才听说,昨天夜里揽月堂好像请了大夫……

想到这,罗氏谨慎起来,想着要不要让儿媳和孙女先回去,接着就看见长乐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门口。

“婆母好,大嫂和宝珠也在这儿,真巧。”

苏映秋笑着道:“郡主也来了,今日是宝珠生辰,学堂许她休一日假,我带她过来给母亲请安。”

七岁的小宝珠正是爱美的年纪,得了好看的衣裙,忍不住要向所有人炫耀。

她笑容甜甜地走到长乐面前,转了个圈,期待地:“六婶,这是祖母送给我的衣裙,好看吗?”

长乐心里一软,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很好看,我们宝珠穿着它更加漂亮了。来,六婶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罢,让春桃把带过来的锦盒拿出来,送给小姑娘。

罗氏和苏映秋诧异地对视一眼。

李宝珠打开盒子,就见里头放着一支用粉色和黄色碧玺做成的桃花发簪,亮晶晶的,十分精致漂亮,惊喜地“哇”了一声。

“好漂亮的簪子,谢谢六婶,六婶对我真好!”

小孩子只知美丽,不懂价值几何。

苏映秋却一眼看出郡主送的这支簪子,顶她那个在吏部任主事的丈夫半个月的俸禄,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郡主嫁过来半月,从来没搭理过几个小辈。她们几个妯娌听闻郡主对这门亲事颇有怨气,也不敢主动凑上去和郡主亲近。

她竟不知,郡主为人这样的好。

罗氏要和长乐说话,苏映秋便带着女儿先走了。

罗氏:“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长乐想婆母已经听说了昨晚揽月堂请大夫的事,道:“挺好的,就是霁明睡前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一直嚷嚷着疼说要请大夫,结果大夫来了又无事了,让老人家白跑一趟。”

她自然不可能把那么尴尬的事告诉婆母,只能扯一个小谎。

罗氏琢磨着这“崴脚”多半是与郡主有关。

儿子装疼,是想让郡主心疼他呢。

“没事就好。他平日在兵营里操练,跌打损伤是常用的,再有下回,让他自己治就行了,郡主不用理他。”

长乐点了点头,又想起前世,李霁明死后,她来李家祭拜他时,从婆母口中听闻他死前的前几天,突然从军营跑回来家里来吃了顿饭。

那时公婆和几个兄长都担心他违反军令,会被上级责骂,全然没有深想。

直到噩耗传来,家里人才恍然发现原来他早早就决定赴死了,不免后悔万分。

如果他们能早点察觉到不对劲,劝一劝他,兴许他就不会死了。

以长乐的了解,李东廷和罗氏这对夫妻,对李霁明这个最调皮的老幺不能说不关心,只是家里孩子太多,李霁明性子又外放粗野,不喜欢主动凑到家人跟前讨的关注,难免容易被忽略。

“其实,霁明看着性子粗糙,比几个哥哥都长得高大健壮,但其实内心也有很脆弱的一面,有些时候也未必是觉得疼,就是想别人能多关心他。”

罗氏惊呆了。

这话,能是从郡主口中说出来的?

昨夜郡主帮老六说话时,罗氏还在想,只要郡主愿意维护老六,就说明有把老六当做丈夫来看待。

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毕竟就老六那个德行,要喜欢上他有一定的难度。

没想到,才一夜过去,郡主对老六的态度又柔和了许多。

看来这臭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郡主说的是。等他下午回来,我再把他叫过来问问。”

长乐留在婆母这儿吃了个午饭,才回了揽月堂。

中午美美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白芷递了一封信给她:

“郡主,宋家那边差人来信,说宋公子醒了,想见您一面。”

长乐冷下脸。

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竟然还有脸见她?

“他现在人在哪?”

白芷:“在医馆呢,听说他伤得很重,几乎残废了,不便移动,故而暂且留在医馆养伤。”

听到这个消息,长乐心情甚好,想着与宋珩还有账要算,道:

“走吧,备马车,我去会会他。”嘲笑他。

半个时辰后,一辆华盖马车停在了仁和堂前。

宋珩身体僵硬地躺在木板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上空,了无生气。

宋母守在床前,泪如雨下。

她是个寡妇,成亲半年丈夫就死了。她顶着克夫的恶名,独自生下遗腹子,到处受亲戚排挤欺凌,眼看着儿子高中进士,就要扬眉吐气,却突闻噩耗。

自打昨日得知儿子跌落山崖的消息,她便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宋珩听得不耐烦,训斥道:“哭什么哭,你哭我就能好起来了吗?”

宋母用帕子捂着口鼻,哀痛欲绝:“你被人伤成这样,母亲怎能不难过?”

宋珩蹙眉:“你难过又有何用?有本事就去替你儿子报仇,没本事,就滚到外头哭去,我已经很惨了,不想再听你哭哭啼啼。”

“我……”宋母被儿子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倒是想报仇呀,可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虽说他们宋家一度靠着位列内阁首辅的老太爷风光过二十来年,可后代再没出过杰出之辈,宋珩的父亲又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孩子,且因病早逝,与长公主府说是邻居,地位却天差地别。

别说她一个寡妇,就是整个宋家加起来,都斗不过长公主府一根手指头!

宋母撑着床沿起身正要离开,一抬头,就看见长乐带着丫头走进来,惶恐地后退两步。

“伯母,好久不见。”长乐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