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巨鹿村的农田化作一片汪洋。陈昭站在泥泞的田埂上,望着被淹的禾苗眉头紧锁。张宝举着茅草伞在身后大喊:“大哥!再这么下去,今年的收成可就全完了!”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远处跌跌撞撞跑来的人影。
“张先生!有个怪人非要见您!”巡逻的村民拽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那人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油布包裹。陈昭瞥见对方腰间挂着的青铜墨斗,心中一动:“可是匠作行的兄弟?快请进!”
破庙内,汉子抖开滴水的衣襟,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短打。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在下马钧,听闻太平道广纳奇人异士,特来献上一物!”说着小心翼翼展开油布,露出泛黄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齿轮、木轴和巨大的轮盘。
张宝凑过去瞅了一眼,嗤笑道:“这画的什么玩意儿?比我三弟的涂鸦还难看!”马钧不恼,从袖中掏出个巴掌大的木模:“这是龙骨水车,只需一人踩踏,便能将低处的水引到高处。若是农田遭了水患,反向转动即可排水!”
陈昭的呼吸骤然急促。作为现代工科生,他一眼认出这是古代最伟大的水利发明之一。他指着图纸上的细节追问:“这链轮咬合处,为何要做成梯形齿?”马钧眼睛一亮:“张先生果然懂行!梯形齿受力更均匀,可比直齿耐用三倍!”
两人越聊越投机,全然不顾外面的暴雨。直到张宁端着姜汤进来,才惊觉天色已晚。马钧捧着粗陶碗,望着墙上挂着的《太平医典》插图,突然一拍大腿:“我早该想到!能把医理讲得如此透彻之人,定能明白这水车的妙处!”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马钧带着工匠们在河边选址,手中的曲尺上下翻飞。老木匠王翁摸着新砍的槐木直摇头:“这轮盘直径五丈,光是轴木就得两人合抱,能吃得住劲吗?”马钧二话不说,当场用树枝在泥地上画起受力分析图:“您看,只要这三角支架呈六十度角,便能将压力分散......”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有人窃窃私语:“这疯子不会是骗子吧?”话音未落,陈昭带着张宝等人抬着一箱铁器走来:“马先生,这是特意为水车锻造的铁轴承,还有这些改良过的铁钉!”
马钧抚摸着泛着冷光的轴承,眼眶微微发红:“张某人游历十州,从未见过如此懂匠作之人!”他突然单膝跪地,“若不嫌弃,马某愿为太平道效犬马之劳!”
七天后,第一架龙骨水车竣工。陈昭亲自握住启动的木柄,随着齿轮发出吱呀声响,巨大的轮盘缓缓转动,竹筒依次没入水中,再将清水倾泄到水渠里。围观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几个老汉当场跪下磕头:“张天师真是活神仙,连龙王都听您的号令!”
马钧却皱着眉头围着水车踱步,突然喊道:“停!右侧轮轴转速慢半拍!”他抄起斧头削下块木楔塞进缝隙,再次启动时,水车运转果然顺畅许多。陈昭看着他沾满木屑的双手,由衷赞叹:“先生这双巧手,胜过千军万马!”
消息很快传到邻县。杏林堂的老医正带着弟子们赶来,这次不是踢馆,而是恳请马钧帮忙打造制药用的研磨机。马钧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若将水车的传动原理用在石磨上......”他立刻画起草图,兴奋得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然而好景不长,半月后的深夜,巡逻队抓获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那人怀里揣着半张水车图纸,刀刃上还沾着马钧工坊的木屑。张宝气得要砍人,被陈昭拦住:“且慢!把他押到工坊,让马先生辨认。”
马钧盯着图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冷笑:“这是李二的笔迹!他曾在我门下学艺三月,却因偷工减料被逐。”他转向陈昭,眼中满是愧疚,“是马某管教不严,让奸人有机可乘。”
陈昭拍着他的肩膀:“先生勿忧。正好将计就计,让许攸在假图纸上做点手脚。”他凑近马钧耳边低语几句,后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妙啊!就让那些贪官造个转不动的废铁!”
半月后,冀州刺史府门前,新造的水车轰然倒塌,飞溅的木片差点伤到王芬。他拿着变形的齿轮暴跳如雷:“废物!全是废物!给我查,一定要把那个马钧抓来!”
而此时的巨鹿村,马钧正带着弟子们改良水车。他指着新设计的图纸对陈昭说:“这次加上这个飞轮装置,就算遇到急流也能平稳运转。”他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没有足够的精铁......”
陈昭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张羊皮:“先生请看,这是周仓在山道伏击时缴获的铁矿分布图。若能开采......”
马钧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抓起图纸就往外跑:“快!叫上铁匠铺的人,咱们连夜设计炼铁炉!”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陈昭喃喃道:“有了这双手,何愁大业不成?”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新修的水渠上叮咚作响。陈昭望着远处农田里忙碌的百姓,耳边仿佛又响起马钧兴奋的叫嚷。他握紧腰间的竹简——那上面,新添了《太平匠作篇》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