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巨鹿村的临时工坊内弥漫着刺鼻的发酵气味。陈昭捏着沾满菌丝的麻布,盯着陶瓮中浑浊的液体,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这是他尝试的第七次青霉素提取,陶瓮表面漂浮的青灰色菌斑终于呈现出理想的致密状态。
“大哥,许先生说官兵在周边郡县增设了关卡!”张宝撞开木门冲进来,腰间佩剑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现在连草药都不好采了!”
陈昭头也不抬,用竹片小心翼翼刮取菌斑:“让曹半仙的徒弟们扮成游方道士,把《太平医典》里标注的草药图画成符咒。”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连日熬夜让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不堪,“记住,黄连要带须,艾草必须端午采收......”
话音未落,工坊外突然传来哭喊:“神医救命!我儿快不行了!”陈昭快步走出,只见一个妇人抱着面色青紫的孩童瘫坐在地,孩子脖颈处的疖子已经溃烂发黑。
“急性败血症。”陈昭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转身对张宁喊道,“取新制的青霉素溶液,再准备烈酒和干净麻布!”他撕开孩子的衣襟,用烈酒擦拭伤口的动作惊得围观村民倒抽冷气——在这个时代,往伤口浇酒无异于酷刑。
“张天师这是要烧死孩子啊!”人群中炸开锅。陈昭充耳不闻,将过滤后的青霉素溶液缓缓注入竹筒:“把这个分三次喂下去,每隔两个时辰一次。”他塞给妇人一个陶瓶,“瓶里的草药膏每日换药时涂抹。”
三日后,当妇人抱着活蹦乱跳的孩子跪在陈昭面前时,整个巨鹿村都沸腾了。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开,邻县的百姓举着火把连夜赶来,将太平道营地围得水泄不通。
“都让让!让我看看活神仙!”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下挤进人群,腰间玉佩上“杏林堂”的印记让陈昭瞳孔微缩——正是上次被曹半仙请来踢馆的名医。
“张神医,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老者颤巍巍展开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家师临终前留下的《瘟疫论》,愿与您的医典印证。”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染红了帛书,“咳咳...实不相瞒,老朽也染上了肺痨......”
陈昭扶着老者坐下,用听诊竹筒仔细检查后神色凝重:“肺叶已经穿孔,寻常草药无用。”他转向呆立的张宁:“去把第三次提取的储备药液拿来,再准备三钱煅石膏。”
工坊内,马钧正对着新制的蒸馏器抓耳挠腮:“张先生,这玩意儿蒸馏出来的液体倒是清澈,可怎么还是一股子酸味?”陈昭往陶碗里倒了半碗液体,滴入几滴从皂荚中提取的碱性物质,眼看着溶液逐渐变得澄清。
“酸碱中和。”他在竹简上快速书写,“就像用石灰改良酸性土壤,用碱性物质能分离出青霉素的有效成分。”突然他眼睛一亮,抓起马钧的手臂:“对了!用井水反复冲洗菌丝,就能去除杂质!”
当老者服下改良后的青霉素药剂时,陈昭的手掌还在微微发抖。五日后,当老者带着弟子们抬着整箱医书来拜谢时,发现工坊外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有人举着写满符咒的竹简:“张神仙,这上面画的可是救命草药?”
“都排好队!按病症分五组!”张宝手持铜锣维持秩序,突然被个书生模样的人拽住衣角,“军爷,我是《冀州日报》的主笔,想写写太平道的奇事......”
当晚,陈昭在油灯下展开新竹简,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张宁捧着新收的拜师礼——一筐带露的野山参,轻声道:“大哥,曹半仙说青州有人愿意用十匹战马换咱们的医书抄本。”
“告诉他们,医书可以送,但要教会至少三个徒弟。”陈昭终于落笔,字迹力透竹简,“让许攸在医典扉页加上‘天下医道,当普惠众生’。”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抵在唇间尝到血腥味,却望着案头堆叠的医典残卷笑了,“阿宁,知道为什么叫活人医书吗?因为这些字...都是拿命换来的。”
与此同时,洛阳皇宫的密室里,张让对着密报冷笑:“土法制药?奇技淫巧罢了。传令下去,让各地官府严查私自传授医道者,就说这是惑乱民心的妖术。”他把玩着翡翠扳指,眼中闪过狠厉,“顺便派人盯着巨鹿,张某倒要看看,这群泥腿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而在巨鹿村外,周仓正带着流民们在新开辟的药田忙碌。他举起锄头砸开板结的土地,突然哈哈大笑:“兄弟们!等这些草药长成,咱们就能开个更大的医馆!到时候把那些狗官的老婆孩子都叫来免费看病!”
夕阳西下,陈昭站在瞭望塔上,看着蜿蜒的求医队伍如同金色的河流。他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现代医学教材残页,那是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书页边角已经磨损,却在暮色中泛着奇异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千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