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影窖探秘
月光被乌云遮蔽的瞬间，林小满抓紧了郑明的手腕。
“现在，“她低声道，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村民们都在老槐树下进行第二段仪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郑明点点头，喉咙发干。他们溜出小屋，贴着墙壁在阴影中穿行。村庄此刻安静得诡异，只有远处传来的低沉吟唱声证明村民们还未散去。那声音不像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某种古老而扭曲的喉音，让郑明的后颈汗毛倒竖。
林小满对村中的小路异常熟悉，带着郑明绕过一个又一个隐蔽的转角。女孩的动作轻盈得像只猫，白色的连衣裙在黑暗中几乎发光。有那么一刻，郑明想起昨晚出现在他门口的那个诡异身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快点！“林小满回头催促，月光下她的眼睛大得不可思议，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仪式持续不了多久。“
祠堂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阴森，石墙上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轻易打开了祠堂的门锁。
“你怎么会有钥匙？“郑明低声问。
“我母亲留下的。“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她死前告诉了我很多事...“
祠堂内部比白天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腥甜味。祭坛上的那碗暗红色液体似乎新鲜了一些，表面泛着微光。林小满径直走向地砖下的机关，毫不犹豫地拉动隐藏的拉环。
石板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一股比上面更加浓重的霉味和腐败气息涌上来，郑明的胃部一阵痉挛。
“下面...有灯吗？“他问，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林小满摇摇头，从祭坛上取下一盏小油灯点燃：“只有这个。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石阶湿滑阴冷，郑明不得不扶着墙慢慢下行。墙壁触手冰凉，那些刻满的符号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仿佛在蠕动。下到一半时，郑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你听到了吗？“他停下脚步问道。
林小满转过头，油灯的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怪异的阴影：“听到什么？“
“说话声...很多人在低语...“
女孩的表情变得严肃：“那是影族的声音。他们感知到活人靠近了。别理会，继续走。“
下到地窖底部，油灯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的石桌。郑明鼓起勇气看向那具干尸——陈默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胸口插着那把仪式匕首。但奇怪的是，尸体的位置似乎移动过，手臂的姿势与郑明记忆中的不同。
“他...动过？“郑明声音发颤。
林小满没有回答，而是举着油灯走向地窖深处。那里的墙上有一个低矮的拱门，被铁栅栏封住。
“引路石在里面。“她指着栅栏后，“需要钥匙。“
郑明这才注意到栅栏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锁面上刻着与门上相同的符号。林小满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的钥匙。
“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解释道，“她说是'以防万一'...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栅栏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狭小的空间。郑明弯腰跟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凹陷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灰白色石头，表面布满螺旋状纹路。
“这就是引路石？“郑明伸手想去拿。
“等等！“林小满抓住他的手腕，“必须先...“
她的话被头顶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僵在原地，听着清晰的脚步声从他们头顶的祠堂地板走过，然后停在了地窖入口上方。
“有人来了。“林小满熄灭了油灯，在黑暗中抓紧郑明的手臂，“别出声。“
石板被挪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束微弱的光线从入口处照下来，接着是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有人正在下石阶。
郑明屏住呼吸，在绝对的黑暗中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他感到林小满的手在他手臂上写字：“别动...别呼吸...“
一股腐臭味随着脚步声一起靠近，郑明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拱门外经过。那身影在石桌前停下，发出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声音，像是在嗅闻空气。
然后，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躺在石桌上的干尸突然坐了起来，发出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两个身影开始对话，声音低沉嘶哑，用的是郑明听不懂的语言。
林小满的手在郑明手臂上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郑明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对话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干尸重新躺下，那个佝偻的身影转身向石阶走去。
就在他们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时，油灯突然从林小满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脚步声戛然而止。郑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个东西正在返回。
“跑！“林小满猛地推了他一把，“拿上石头，跑！“
郑明本能地抓起石台上的引路石，石头入手冰凉，表面的纹路似乎在蠕动。他跟着林小满冲出石室，刚好看见那个佝偻的身影堵在拱门外。借着微弱的月光，郑明看清了那张脸——是村长，但又不完全是。老人的眼睛变成了全黑色，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
“小满...“那个东西发出嘶哑的声音，“背叛者...“
林小满没有犹豫，抓起地上的油灯砸向村长。油灯碎裂，火焰瞬间窜起，村长发出非人的尖叫，踉跄后退。两人趁机冲过拱门，向石阶奔去。
身后传来愤怒的嚎叫和火焰燃烧的声音。郑明一步三级台阶地往上冲，引路石在他手中变得滚烫。当他们冲出地窖时，祠堂里已经浓烟滚滚。
“快！锁上石板！“林小满喊道，两人合力推动石板盖住入口。就在石板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枯瘦如爪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指甲漆黑尖长，差一点抓住郑明的脚踝。
石板终于归位，祠堂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村民们被火光吸引过来了。
“后窗！“林小满拉着郑明冲向祠堂后方的小窗。两人先后爬出，刚好赶在村民冲进祠堂前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没有被追赶才停下来喘气。郑明靠着一棵树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手中的引路石已经冷却下来，但那些螺旋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荧光。
“那...那是什么东西？“郑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村长他...“
“已经开始转变了。“林小满也在喘息，白色的连衣裙被烟灰染黑，“祭典第二天，被选中的人会逐渐变成影族...而村长是主持者，总是第一个开始变的。“
郑明想起石桌上陈默的干尸和那个会动的、说话的陈默：“所以...有两个陈默？“
林小满点点头：“一个是他的肉体，一个是他的...影魂。仪式完成后，影魂会完全占据肉体，成为真正的影族。“她顿了顿，“你看到的地窖里那些符号...那是束缚咒，用来困住肉体，防止它腐烂得太快。“
远处，祠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村民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林小满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得找个地方躲到天亮，然后立刻离开。“
“去哪里？“
“东边的山谷。引路石会带我们穿过迷雾，到达安全的地方。“林小满看着郑明手中的石头，表情复杂，“我母亲说，二十年前你父亲也拿过这块石头...但他最终没能逃出去。“
郑明握紧石头，感到一阵刺痛——石头的边缘不知何时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渗入那些螺旋纹路，发出微弱的红光。
“它在...吸我的血？“郑明惊恐地想扔掉石头，却发现它像黏在手上一样甩不掉。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它认主了...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女孩盯着郑明看了很久，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除非你有影族的血脉。石头只对两种人的血有反应——祭品，或者影族本身。“
郑明想起村长和陈默的话：“二十年前...我父亲...“
“我们得走了。“林小满突然打断他，警惕地看向远处，“有人往这边来了。“
她拉着郑明钻进灌木丛，两人匍匐前进，直到来到村庄边缘的一口废弃水井旁。井壁上有一个隐蔽的凹洞，刚好能容纳两人。
“藏在这里，天亮前不要出声。“林小满挤进凹洞，示意郑明跟上。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郑明能感觉到女孩瘦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引路石被夹在两人之间，仍在发出微弱的红光。
“你刚才话没说完，“郑明低声问，“关于我父亲...“
林小满沉默了一会儿：“我母亲说，二十年前的祭典很特别。通常影族会选择完全的外来者作为祭品，但那一年...他们选了一个有影族血脉的人。“
“我父亲？“
“不完全是。“林小满的声音更低了，“你父亲是来调查村庄秘密的民俗学者。他爱上了我母亲，不知道她是村长的妻子...也不知道她怀着影族的孩子。“
郑明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
“我是半影族。“女孩坦然道，“我母亲也是。村长一脉都是影族与人类的混血，这是为了保持仪式的主持者血脉纯正。但你父亲...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他体内有远古影族的血脉，自己却不知道。当他和我母亲...结合后，影族长老发现他血脉中的力量比村长一脉更强大。他们决定在祭典上献祭他，用他的血强化整个族群。“
郑明的脑子嗡嗡作响：“那我...我也有这种血脉？“
“很可能。“林小满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引路石会认你的血。也是为什么陈默会找上你——影族需要强大的血脉来完成仪式。“
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喊声和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郑明感到引路石在他手中脉动，像一颗微缩的心脏。那些螺旋纹路似乎更深了，吸饱了他的血后变得鲜红。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小满松了口气：“再坚持一会儿，天快亮了。“
“你为什么帮我？“郑明突然问，“你也是影族血脉，不是吗？“
月光透过井口的缝隙照进来，郑明看见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因为我母亲临终前让我发誓...绝不让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她爱你父亲，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被献祭...“
她的声音哽咽了：“而且...我见过完全转变后的影族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任何人再受害。“
郑明想起地窖里那个半人半鬼的村长和陈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有引路石就有希望。“林小满轻轻碰了碰那块发光的石头，“它会指引我们穿过迷雾，找到隐藏的山路。问题是...“
“什么？“
“影族不会轻易放弃祭品，特别是血脉强大的。“林小满忧虑地说，“他们会追捕我们，用尽一切手段。而且...“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号角声打断。那声音不像是来自村庄，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仿佛整个山谷都在共鸣。
“开始了...“林小满脸色煞白，“追猎仪式。他们发现祭品逃跑了。“
郑明握紧引路石，感到它变得滚烫：“现在怎么办？“
“等第一缕阳光。“林小满坚定地说，“影族在日光下会虚弱很多。我们一看到日出就向东跑，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号角声越来越响，夹杂着某种野兽般的嚎叫。郑明感到井壁在微微震动，仿佛有无数脚步正在接近。引路石的红光变得更加强烈，照亮了两人惊恐的脸。
“他们来了...“林小满屏住呼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天际出现了第一道曙光。林小满立刻推开遮挡物：“现在！跑！“
两人冲出井口，向着晨光奔去。身后传来愤怒的嘶吼，郑明回头一瞥，看见数十个黑影从雾中浮现——有人形，也有非人的扭曲形态，全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追来。
“别回头！“林小满拽着他的手臂，“跟着石头的光跑！“
引路石发出刺目的红光，一道光束指向东方的山谷。郑明拼命奔跑，肺部火烧般疼痛。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能闻到那股腐臭味，听到爪子摩擦岩石的声音。
就在他们即将被追上时，林小满突然停下，转身面对追兵。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洒向空中。
“以血为界！“她喊道，声音突然变得不像人类般空灵，“退散！“
鲜血落地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似乎竖立起来。追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撞上屏障，发出痛苦的尖叫。但更多的黑影从两侧包抄过来。
“跑！“林小满再次拉起郑明，“屏障撑不了多久！“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山谷，引路石的光束指向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身后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屏障显然已经被冲破。
小径越来越窄，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阳光被遮挡，雾气再次聚集。引路石的光成了唯一的方向标。
“快到了！“林小满气喘吁吁地说，“前面有个山洞，穿过它就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郑明转头看去，惊恐地发现女孩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睛开始泛出不自然的黑色。
“小满？“
“我...用了太多力量...“女孩的声音变得嘶哑，“半影族不该使用那种咒语...“
她的步伐开始踉跄，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脉络在蔓延。郑明扶住她，感到她的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
“坚持住！“他鼓励道，尽管自己也被恐惧淹没，“就快安全了！“
林小满勉强点头，但她的情况显然在迅速恶化。当他们终于到达山洞入口时，她几乎已经无法行走。
郑明半扶半抱地带着她进入山洞。洞内出奇地干燥宽敞，引路石的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古老壁画——无数黑影围绕着一个发光的人形，与祠堂里那幅画如出一辙。
“休息...一下...“林小满虚弱地说，滑坐在地上。她的指甲开始变黑变长，与村长和陈默的如出一辙。
郑明惊恐地看着她的变化：“你在变成他们...“
“不完全是...“女孩艰难地说，“我是半影族...转变不一样...“她突然抓住郑明的手，“听着，如果我完全转变了...你必须杀了我。用这个...“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骨制匕首，塞到郑明手里：“影族的骨头...能杀死同类...“
郑明颤抖着接过匕首：“我不会让你...“
“答应我！“林小满的眼睛已经完全变黑，声音中带着非人的回响，“否则我们都会死...“
郑明艰难地点头，将匕首收好。引路石的光突然变得强烈，指向洞穴深处。
“它感应到了出口。“林小满说，声音越来越不像人类，“走...我殿后...“
郑明扶起她，两人继续向洞穴深处前进。身后的黑暗中，追兵的脚步声和嚎叫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洞穴另一端的出口时，林小满突然推开郑明，转身面对黑暗。
“他们来了...“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走！我挡住他们！“
“不！一起走！“郑明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林小满——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林小满的存在——站在洞穴中央，双臂张开。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白色连衣裙被撑破，露出下面逐渐变黑的皮肤。
“记住你的承诺...“这是她最后一句人类语言。
郑明含泪转身，向着出口的光亮奔去。身后传来恐怖的打斗声和非人的尖叫。就在他即将冲出洞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僵在了原地。
“郑明...帮帮我...“
是陈默的声音，充满痛苦和哀求。
郑明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见陈默——那个他认识的陈默，不是干尸也不是怪物——站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
“救我...老朋友...“
引路石突然变得滚烫，红光刺得郑明睁不开眼。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强迫自己转身冲出洞口。
阳光扑面而来，郑明跌倒在洞口外的草地上。当他再次回头时，洞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面完整的岩壁。
他孤身一人站在陌生的山谷中，手中紧握着仍在发光的引路石。远处，雾隐村的方向，浓雾正在聚集，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