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柏家
-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 落红声旻
- 2460字
- 2025-04-25 12:39:08
柏辛语声不高,语气却如铁锤击石,字字带锋,既怒其女之无状,也斥张辅不识礼数、擅闯内宅。
“这事与他无关!”柏如晦上前半步,将张辅护在身后,语声清亮却坚决,“是白家家丁无端生事,张辅才出手相救,与我同行避祸。”
闻得“张辅”二字,柏辛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之色。但旋即厉声喝道:
“你若不逃婚,弃了白启明三年于不顾,令他成了苏州城里的笑话,白家又岂会如此咄咄逼人?”
“那是他活该!”柏如晦眼眶微红,语气激烈,“我早就说了不喜欢他,他行事轻浮,言语无状,是个登徒子,您不是不知!却还要将我许给他,您到底是把我当女儿,还是当联姻的筹码!”
“你懂个屁!”柏辛此时哪还顾得会首之尊,怒斥如雷:“白、柏两家若不结亲,苏州其余二姓迟早将我们吞了!你只顾任性,可曾顾过家族命脉!”
言罢,他目光扫过张辅与柏如晦身上的兵刃,怒意更炽:
“小小年纪,不守闺训,竟敢舞刀弄枪!若叫苏州知府见着,你叫我柏家颜面何存!”
“你还提他?那知府的好儿子范修,当街调戏我,我便在应天城将他教训了一顿!”柏如晦毫不退让,字字如刀。
此言一出,柏辛猛地一震,面色骤变,身形踉跄,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爷!”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少年与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赶忙入院。那妇人一见柏辛倒地,指着柏如晦破口大骂:
“畜生!你竟敢气你爹至此!柏宏,把你那不懂事的姐姐给我绑了!”
柏如晦愣在原地,望着父亲晕倒的身影,终究心生愧意,正欲上前查看,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姐,别站着了,先避一避,让爹爹气消了再说。”拉住她的是一名少年,眉眼尚存稚气,却已显高瘦挺拔。
柏如晦一怔,望着少年:“柏宏?你都长这么高了?”
“我都十三了!”柏宏低声道,又瞥了张辅一眼,小声问道:“这就是你……男人?”
“胡说什么呢!”柏如晦脸一红,一把拉过张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乱讲,张辅,你也过来。”
三人顾不得更多,绕过院中人声鼎沸,匆匆穿廊而过,悄然入了偏院之中。
两人被柏宏领入偏房,屋中陈设素净,窗前有一架竹织屏风,墙边几案之上摆着茶盏与布卷。厅中立着一人,正是先前巷口以布车拦截白家追兵的少女。
“小梅!”柏如晦一见来人,惊喜之情难以掩饰,疾步上前,将她一把抱住。
“小姐!”小梅也已泪湿双目,声音哽咽,“三年不见,小梅日夜念着您……您终于回来了。”
张辅站在门口,见二人相拥而泣,脸上略显尴尬。他本是想借通济会寻得线索,借此入局,如今一通骚乱,得罪了会首柏辛不说,还让白家误会结仇,心中不禁苦笑。
“这还查什么空印案……如今只怕先要查自己该往哪走了。”
他正想着,身边的柏宏已悄然靠近,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喂,姐夫,你跟我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张辅一愣,回头看他,神色无语:“……小屁孩,你才几岁,就满脑子这些?”
柏宏不依不饶,嘿嘿一笑:“我姐可是咱苏州城当年的头牌美人,三年前为她闹心的才子公子,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若说对她半点没想法,我可不信。”
张辅翻了个白眼:“没法沟通。”
这时,先前那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踏入偏房,见柏宏竟与张辅说笑,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臭小子,我不是让你把他们绑起来吗?”
柏宏一摊手,无奈道:“娘,他俩一个持剑一个带刀,你儿子就是再有本事,也得掂量掂量命值几两啊。”
张辅立刻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见过夫人。”
那美妇人冷眼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自上而下,语气冷然:
“倒也长得像个人样,不过别妄想攀附柏家,柏如晦那丫头,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染指的?”
张辅心中不禁腹诽:我这到底是哪一步让你们全家都以为我要娶你闺女了?
美妇人懒得再与他计较,转身走向柏如晦,小梅见状,识趣地退入内间。
“柏如晦!”她语调骤厉,“老爷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若出了半点差池,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柏宏在场,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她咬牙切齿,抬手欲落,终究又生生收住,只冷声道:“老爷已言明,今晚你须赴花楼赴宴。白启明设席待客,你当众向他赔礼,道出悔意,让他有个面子下得来。”
“又是花楼?”柏如晦怒极反笑,“我们柏家的脸又算什么?这三年来他夜夜笙歌、鬼混不休,如今还要我去替他立脸面?”
“放肆!”美妇人厉声打断,眼中闪着怒意,“你娘去得早,柏家内外事务皆是我一人操持。你只晓得任性妄为,却不知这几年我们是如何在苏州立足。”
柏如晦不语,转头望了眼一旁沉默的柏宏。
柏宏咬紧牙关,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柏如晦缓缓开口,语气已无初时的锋锐,而转为冷然:“我这次回来,不为婚事,只为查明范廷献之事。这几年,他借苏州之权,欺压百姓、吞并商家,连我们柏家也被暗中打压。若无人问罪,苏州百姓迟早无处可诉。”
“简直胆大妄为!”美妇人冷哼一声,又扫了张辅一眼,终究没把话说死。
“如今你回来的消息,已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若你今夜不去,以后我柏家在苏州的生意就会被三姓联手逼垮!你还谈什么查案、替天行道?连栖身之地都保不住,还查什么真相?”
“好!”柏如晦厉声道,“既然要我去花楼赔礼,那我便当众问问他——他白家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拉过张辅,径直往门外走去。
张辅被扯得身形一晃,差点撞到门框,哭笑不得:“第二次了。一次在船上,一次在你家,你每次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扯进去。”
柏如晦脚步不停,神色却也复杂。她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我从没想到,偌大一个苏州府,到头来真能陪我一起走的,竟是你。”
张辅微愣,旋即笑了笑。
走了一段,张辅终于问道:“方才那位夫人,是你……?”
“我二娘,是柏宏那小子的亲生母亲。”柏如晦语气冷淡,“我亲娘是苏州前任知府的女儿。”
她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沉痛,“十年前,我外祖卷入‘空印案’,他不堪羞辱,自缢于宅中。娘亲悲极成疾,不久也去了。”
张辅闻言,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节哀。”
“节什么哀?”柏如晦回头,眸光如刀,“那不是天命,是人谋。我外祖被冤——就是被范廷献那个老贼一手栽赃,空印的证据全是他一手捏造!他要上位,就得拿人开刀,我柏家——正好最方便!”
她语气渐急,胸中隐忍多年的愤怒似再无法压抑,“我一直怀疑,这‘空印案’的幕后真凶,从头到尾,就是他——范廷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