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这帮人赶路是真快,专挑后山那些又陡又窄的羊肠小道往里面钻。
除了领头的晏玉堂,后面还跟着五个同样穿黑衣服的,个个走路不带声儿。
他们看陈秋的眼神,大多跟看路边的绊脚石差不多,就差没直接说“累赘”俩字了。
“前面是锁灵谷,七杀阵的节点,邪乎得很,咱哥几个去都得提着十二分小心。带他?”他斜眼瞥了下陈秋,那嫌弃劲儿藏都不藏:“指不定出啥岔子,耽误正事。”
晏玉堂脚步压根没停,他头都没回,就撂下一句:“韩师弟,看好你的路。陈秋,大家都跟紧点,看着脚下。”
“是。”陈秋闷声应了,嘴里却是一嘴血腥气。
道路又窄又小,陈秋眼珠子就钉在晏玉堂踩过的石头上,把邱老头抽出来的那点平衡劲儿全使上了。按照晏玉堂有过的点位,绷紧身子一步一脚印踩在同样的点位。
他越走就越是明白,自己跟这些内门精英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队伍闷头赶路,翻过一道山梁,眼前一览无余。
下面是个大山洼子,四周飘着灰白色的瘴气,雾气又浓又重,慢悠悠地翻涌着。雾边立着几根粗壮的黑铁柱,上面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柱子又高又大,像几座黑塔似的。看得人后背发凉。
“到了!”晏玉堂停在山谷口一块大石头上,往下看:“七杀阵的第三只阵“眼”有问题。韩锋,你带俩人,去东边查查阵基上的符纹有没有损坏。”他分派得干脆利落。
韩锋抱拳领命,带着俩人,嗖嗖几下就蹿了进去一片雾气之中。
晏玉堂则带着另外两个看着就稳当的弟子,纵身跳下大石头,眨眼就被翻滚的灰白瘴气吞了,脚步声越来越小。
原地就剩下陈秋,还有个叫赵迁的执法弟子。这赵迁个子不高,长得古灵精怪,但敦实得像块秤砣,抱着胳膊平躺在大石头背顶上,翘起个二郎腿,眼睛在陈秋身上扫来扫去,冷冰冰的,没打算搭理他。
谷口呜呜叫,下面死沉的瘴气卷得飞起。陈秋站在边上,盯着那片死寂的灰白“海”。晏玉堂他们早没影了,就剩下那几根铁柱子嗡嗡响,声音在这鬼地方被放得老大,敲得人脑仁疼。
趁着他们都再下方忙着,陈秋想了想,回头瞅了一眼瘫在石头上的赵迁,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难不成?需要很长时间?陈秋想到,不能干巴巴等着,于是他试着调动灵气,试图缓缓左肩的伤。
他没敢坐,就那么站着,耳朵竖起,眼珠子四处旋转。这破地方,总让他心里毛毛的。
“嗤!!!!”突然一声嘶吼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大石头后面那片乱石堆里钻出来!
陈秋全身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被邱老头“训练”后,从各种刁钻角度用鞭子抽出来的,如今已是刻进骨头里的警觉!他想都没想,身子猛地往旁边一扑!
“噗!”一道乌光擦着他刚才后心窝的位置飞过去,“哆”一声,狠狠钉进前面一块风化的山岩里!竟是一支通体漆黑,尾巴毛被削平了的短弩箭!箭头扎进石头足有三寸深,箭杆还在那嗡嗡抖!
“谁?!”陈秋又惊又怒,翻身滚到另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心咚咚咚擂鼓一样。
回答他的,是另一边赵迁一声短促的闷哼,接着就是“噗通”重物滚到地上的声音!
陈秋心里咯噔一下,闪电般探头看过去。只见赵迁靠的那块石头后面,另一个同样穿执法堂黑衣的家伙软趴趴瘫在地上,胸口正插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黑弩箭!
挂牌上同样写着个“赵迁”。
此时,假“赵迁”正慢悠悠直起腰,脸上哪还有半点老实巴交?嘴角咧着,眼珠子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钩住陈秋藏身的石头!
“不对陷阱!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怀疑,难不成是……”一个可怕的可能在陈秋心里放大:“易容?”
来不及多想,冷汗“刷”地湿透了陈秋的后背。他全明白了!这压根不是什么意外,是专门挖好的坑!要埋谁?晏玉堂?还是他这个倒霉催被卷进来的“搭头”?
“不对,谁不讲武德,会是谁?”陈秋不觉得自己和谁有过节,能到杀了他的程度,心眼哪里有这么小的人?
“晏师兄!有埋伏!”陈秋扯开嗓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下面翻滚的灰白瘴气吼,一瞬间声音来回相撞。
“完了,把这个忘了……”
“赵迁”,或者说,假扮赵迁的人,脸上的笑更瘆人了。
“省省吧,小崽子!这是锁灵谷的“锁灵瘴”是罩子,声音透不下去!本来只想弄死姓晏的,没想到你上杆子当添头!正好,一块送你们上路!”
话音没落,他胳膊猛地一甩!“咻!咻!咻!”
三道乌光排成个“品”字,带着刺耳的尖叫,眨眼就把陈秋能躲的道儿全封死了!角度又阴又毒!
“……”生死就在这一线!陈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根本顾不上多想,两条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像只受惊的虾米,不管不顾地朝着大石头下面翻滚!
“噗通!”
陈秋直接滚进了升腾的雾气里,一瞬间感觉,跟掉进冰窟窿没什么两样。刺骨的阴寒瞬间裹满全身,皮肤像被针扎过一般,又刺又冷。
陈秋眼前立马模糊。只剩耳朵里隐约听见上面杀手气急败坏的骂娘。完了!陈秋心沉到了底儿。这鬼地方,掉进来还能有活路?
就在他快被整晕过去的当口,一股子微弱却贼精纯的暖意,从他贴身戴着的,神秘盒子里传来!他周身附近的一些瘴气,快速将他围在一圈,而后以极快的速度被吸进了盒子里,硬是让他清醒了过来!
“不能死!说啥也不能死这儿!”他拼命瞪大眼,在能见度不到三尺的浓雾里,凭着掉下来前最后一眼的方向感,脑子里想象连滚带爬地朝着晏玉堂他们消失的方位挣扎。
冰冷地瘴气直往他身体里钻,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他肺里的气快耗光,手脚冻得麻木,眼看就要彻底歇菜的节骨眼,前面浓雾里,突然炸出一声怒吼!
“滚开!”是晏玉堂的声儿!
接着就是几声利器破空的“嗖嗖”声,响彻不断。
陈秋精神猛地一振,爆发出最后一股劲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灰雾被撞开,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莫一丈的“干净”地儿里,晏玉堂正背靠着一根刻满符文的粗大铁柱子,勉强撑着。他那身笔挺的黑衣服破了好几处,肩膀上老大一道血口子,深得能看见骨头,血跟泉眼似的往外冒,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死紧,明显中毒了。
手里的制式长刀舞得呼呼带风,勉强挡着。围攻他的,竟然是韩锋和另一个执法弟子!但这俩人现在眼珠子通红,眼神呆滞疯狂,脸上爬满了扭曲的黑气,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嗬嗬”声,完全是疯了,正不要命地猛攻晏玉堂,只剩本能的杀意,力气却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