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馆

出门时，天色已暗，略微发蓝的柔和光纱断断续续，照亮了街道。

光亮来源于外壳黢黑的提灯，它们连接着一根金属杆，大概只有两人高，一朵偏蓝的魔法火焰在里面静静燃烧。

马克从未算过它们分隔多远才会设置一盏，只知道每当步入黑暗数秒后，就能再次被光芒笼罩。

不久后，他驻足在一个名为“树人的长矛”的酒馆前，里面传来了让人难以入眠的吵闹声。

看着这个招牌，马克勉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拧开比其它门更长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哟！小马克，又这么迟才吃饭啊？”一个自来熟的大叔举杯问道，杯中之物已然过半。

“是啊。”马克笑着随便应了他一句，转而寻找起空位或那个骑士的身影。

他穿行在醉汉中，不断应付过这些人“对啊”“正准备呢”“今天怎么样”。

最后，马克在一个角落发现薇薇安，而且正好，她坐的那一桌是空的。

马克向柜台后的女招待比了个手势，又向薇薇安的方向指了指，随后便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还在摆弄那个臂铠，桌上是吃了一半的食物，和一杯凯尔希精酿，已经空了。

“不喜欢蔬菜？”马克顺势坐下，挑眉看了一眼剩菜，“还是不喜欢红色的蔬菜？”

她边与一个细小的连接处较劲，边分神说道：“两者都有，但最大的原因是，我饱了。”

马克耸肩拍拍桌子，“懂了。”

骗鬼呢！我上次遇见的那个骑士可是吃了整整三份。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抓住不放。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在周围的喧闹影响下，马克差点就听不到这响动。

目光移向那个臂铠，此时它的拳峰上部突出三根泛着凛冽寒光的尖刺，看得人心底发寒。

“看着像跟臂铠融为一体的，魔法？”马克凑近了点，想看个仔细。

嗖。啪。嗖……

薇薇安连续收放了几次，马克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个尖刺是在一个小孔里钻出来的，只不过在初时像一叠薄纸，然后在眨眼间便“膨胀”起来。

他看得不太真切，只能看到尖刺转眼就变大了。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马克嘟囔一句，还挺有趣的。

“大概是炼金术吧，半个魔法造物。”薇薇安收起臂铠，随口问道，“你的东西怎么样，有符合你的心意吗？”

马克略感兴奋道：“单是那块石头就值了，至于其它的，我还没看，不过我有一个预感……”

他摩挲着手指，想找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嗯，都是好东西。”

“……你开心就好。”薇薇安屈指轻敲桌沿，接着问道，“自从认证以后，你就一直在这开店，没出去过？”

“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马克敷衍而含糊地说道。

这时马克的食物终于到了——一盆炖豆子，一大块面包，一碗肉汤，结结实实地装满了肉。

他扬扬眉毛，将薇薇安的餐盘推过去一点，好让自己的有地方放。

“七，八……”

在女招待放餐盘时，马克掏出十多枚铜币，从中点出了九枚递过去，不过却被她推了回来。

“啊，我知道了。”马克熟稔地说道，把铜币放回口袋，“是又有哪里坏了吗？泰莎？”

女招待泰莎红着脸说道：“是厨房的炉子有点问题，有时会突然烧起来，有时又顽固地不肯工作。”

马克挠挠下巴，说道：“麻烦你跟大吉姆说一声，等我吃完饭就过去看看。”

目视着泰莎小跑离开，他将目光完全留给了食物，那缭绕着热气，味道香醇，可爱诱人的食物。

薇薇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埋头于豆子的马克，略带促狭道：“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啊……”

马克嘴里塞着食物，双颊鼓鼓囊囊的，口齿不清道：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们帮助我，我帮助他们，很公平的交易，很安心，的地方。”

他咕咚一声吞下浸软的面包，故作优雅，“有交易就有价值，有价值就……呃”

说到一半，他忘了下面是什么了。

薇薇安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几秒后才平复下来。

马克郁闷地塞了口肉，咸鲜味中夹杂着一丝辛辣。

“我等一下就会连夜赶回帝都，免得夜长梦多。”薇薇安揉了揉笑累的脸颊，

“也许你可以偶尔出去看看的，在临行前，我在帝都听到个消息，说学院里的大法师们要共同完成一个壮举，届时会邀请所有的巫师前往观看。”

“嗯……”马克舀起一勺豆子，“我想我应该不在其邀请的行列中，他们准备干什么？”

薇薇安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不确定地说道：“我离开帝都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获得允许，不过好像是说要探索世界的奥妙。”

接着，她右手掌心向上，慵懒而高傲地举起，左手则优雅地按于胸前，似是咏叹般说道：

“我们会撕开遮掩世界的面纱，那可恶的七色纱帘，哪怕是空气经过都碎作万千星辰，我们会打破它！就像小孩抛掷石子打碎窗户……”

话语在此处戛然而止，停下双手的食客诧异地敲敲面包，“后面的呢？”

“我只听到这儿，后面都是一大堆文绉绉的比喻和描述，实在是无聊透顶。”薇薇安摇摇头，那副雍容高傲的姿态崩塌成渣。

马克轻哼一声，咬下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有够浮夸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薇薇安摊手表示无奈，随即便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臂铠卡在腰后，其余的物品都装进腰包里，她伸手按了按，确认了原石还在。

“再见了，马克。”薇薇安在经过马克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顺风。”马克头也没抬，只是耸耸被拍的肩膀，表示他知道了。

酒馆的喧闹掩盖了脚步声，倒是多了些为避让她而响起的躲闪碰撞。

待到周围的欢声笑语恢复和谐后，马克就着豆子吃完面包，再慢慢地喝光肉汤。

最后一片肉刻着绝佳的脂肪纹路，宛若石料中蛇行的晶莹剔透。

“泰莎！带我去看看炉子！”马克大喊一声，然后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