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西蒙

砰——

西蒙的脑袋被韦尔斯一脚重重地踩在了地上，脑袋撞击甲板发出沉重的响声，让他的思绪短暂停滞。

甲板在脚下震颤，咸腥的海风裹着血腥味灌入鼻腔。

西蒙的视野被靴底碾得支离破碎，右颧骨传来铁锈味的钝痛。

他看见自己咳出的血沫溅在生锈的铆钉上，像极了哥哥为他砸碎的牡蛎。

韦尔斯的咆哮声隔着耳鸣嗡嗡传来，却盖不过浪头拍打船身的闷响，那声音让他想起父亲晾晒的渔网砸在青石板上的动静。

指节抠进甲板裂缝时，他摸到了经年累月积攒的盐晶，粗粝的触感突然刺醒记忆：5岁那年，他也是这样趴在码头，看着父亲被浪卷走的桅杆渐渐沉入铅灰色海平线。

而在他十岁那年，父亲就意外瘫痪，再也无法出海了。

他的父亲，那个满身都是海腥味的渔夫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早餐。

就在哥哥约翰失去工作同一天，被约翰亲手杀死了，他躲在角落里，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他早就期望着约翰能把父亲这个拖油瓶解决了，如果不是瘫痪在床的父亲，母亲可能就不会抛弃他们，让他们变成孤儿。

如果不是瘫痪在床的父亲，约翰就能够拥有更美好的人生，能够一名真正的诗人，而不是给人做贴身男仆。

如果不是瘫痪在床的父亲，家里就不会这么拮据了，自己就可以去附近的教堂学校。

此刻夕阳正把韦尔斯的影子拉长得如同索命桅杆，阴影笼罩下，他尝到后牙槽松动的血腥。

西蒙在眩晕中看见一只海鸥俯冲而下，雪白羽翼掠过染血的船舷，那么轻盈，像极了童年时放飞的纸鸢。

他就这样被抛入了大海，身体渐渐沉入了冰凉的海水。

他闭上眼睛，想着就这样结束了。

父亲死了，约翰死了，他也快死了，这个世界，和海水一样冰冷无情。

他后悔了，后悔憎恨父亲，后悔没有阻止约翰，后悔没有好好与父亲告别，后悔没有和约翰好好告别，后悔没有和弟弟妹妹好好告别。

弟弟和妹妹怎么办啊？

他好不甘心啊，真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死去。

约翰交代给他的事，他还没有做好。

他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他的眼眶湿润了，分不清是涌入的海水还是自己的眼泪。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恢复了意识，这股意识又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断被打散。

海水肆无忌惮地灌入鼻腔，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手指划过咸涩水流，却只抓住几缕浮动的海藻。

肺叶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挣扎都让氧气从齿缝逃逸得更快。

少年的身体在下坠，衣袂缠住脚踝，宛如水鬼苍白的指节。

恍惚之间，西蒙看到了一个身影游向了他，西索大人？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西蒙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醒来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无比高贵和英俊的脸。

“西索大人？”

少年看着卢维安，想要嚎啕大哭，却只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将胸腔吸入的水全都咳嗽了出来。

他不敢相信，是西索大人，真是西索大人救了他。

卢维安熟悉水性，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钟爱游泳，恰巧安娜是个没下过水的旱鸭子，否则下水救人的大概就是安娜了。

“谢谢您，西索大人。”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刚才在人群中没有指认我的回报。”

假如刚才西蒙向自己求救，那么韦尔斯和一众的贵族肯定会怀疑他，这样会影响他的计划。

那时候自己非但不会救他，还可能表演一次“落井下石”。

所以是少年的克制救了他。

“约翰怎么样了？”

卢维安问道。

西蒙抽噎了起来，瘦削的肩膀伴随着抽泣声抖动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努力在西索大人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

“西索大人，约翰失去了心脏，已经倒下了，但我相信只要能够拿回他的心脏，他就能活过来，我可以去求生命大教堂的罗贝尔神甫，他肯定有办法的。”

西蒙说道。

针对失去心脏的人，即便是生命魔女安娜的血液也做不到让人死而复生，那位神甫真的能做到吗？

卢维安没有直接打击西蒙，拍了拍西蒙的肩膀，“你先在这里休息，你哥哥的心脏，我会帮你拿回来。”

“西索大人，谢谢您，谢谢您。”

西蒙说着就要跪下给卢维安磕头。

卢维安扶着少年，“你别急着谢我，我做这一切是需要回报的。”

“您…您要什么？”

“我要你从此成为我的仆从，为我做事。”

卢维安看中了少年西蒙的能力，他能够一个人在韦尔斯船屋潜伏这么久，还能发现脏器的特殊编号，如果不是在偷脏器的时候被抓到，或许他还能全身而退，在危难关头，即便看见唯一熟悉的人，也没有不分场合地求救，仅仅是这两点，就足以看出他的能力和人品。

西蒙愣了愣，他没想到之前拒绝自己效力的西索大人竟然会忽然同意让自己跟随他。

少年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我…我。”

“不愿意？”

卢维安问道。

“我…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跟随西索大人，无论西索大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西蒙感激地说道。

卢维安拍了拍西蒙的肩膀，先将少年安置在了韦尔斯船屋西侧堆放杂物的船舱内。

换上干净的衣服，卢维安回到了拍卖会现场。

此时拍卖会已经到达了尾声，出售的商品从普通艺术品油画变成了活着的奴隶。

“这是拥有稀薄精灵血脉的亚人，看啊，她多么完美，多么漂亮，非常时候摆放在家里，做个装饰品。”

韦尔斯微笑地介绍道，脖子上套着锁链的亚人娘低着头，双眼空洞而麻木。

安娜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必须等待卢维安的信号。

“她已经侍奉过三位主人了，但如果你们不是只想着玩乐，她的心脏是制造特殊魔药的最佳原材料，所以，起拍价是100金雀。”

穿着光鲜亮丽的贵族客人们开始议论了起来，大部分在抱怨韦尔斯这个奸商，卖了三次的亚人娘竟然还敢起价100金雀。

但在拍卖时，他们叫价的声音却一个高过一个。

看着卢维安不解的眼神，一旁的贵族妇人解释道，

“传说精灵与人的混血亚人，心脏有能够让人永葆青春的神奇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这群男人疯抢的，比女人还爱美。”

“原来是这样。”

卢维安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慨，然后叫道，“我出1000金雀。”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这个年轻的贵族少年。

安娜也紧张地看向他。

卢维安走到了拥有部分精灵血统的亚人娘身边，想试试自己能否将这位亚人娘改造成为魔女，可惜游戏面板并没有弹出新提示，这证明他目前只能契约一位魔女，安娜。

“这位尊贵的客人，您确定要用1000金雀购买下她吗？”

韦尔斯问道，他打量着卢维安，总感觉少年有些陌生。

“是的，但你必须赠送我10个心脏，只需要普通心脏就好。”

卢维安舔了舔舌头，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食心者”，贵族变态层出不穷，“食心者”并不算最奇怪的，尤其是来参与这场特殊物品拍卖的客人们，见多识广，根本就没有被卢维安的举动吓坏，反而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韦尔斯笑了笑，“当然可以。”

一颗普通心脏的价值最多就是15金雀，1000金雀卖走亚人娘，赠送10颗心脏，韦尔斯不亏。

“我要最新鲜的心脏，我要亲自挑选，如果你能带我去仓库，我会把让仆人今天就把1000金雀送来。”

卢维安说道。

韦尔斯有些犹豫。

“如果不行就算了，我这个人稍微有些洁癖，对于转手了三次的亚人娘其实兴趣不大。”

卢维安耸了耸肩，兴趣缺缺地走开。

“等等，这位大人，我虽然不能带您去仓库，但我可以为您挑选10位少女的心脏，您请稍等。”

韦尔斯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小弟立刻去仓库根据编号，找了10个装载心脏的玻璃罐，将罐子带到了拍卖会现场。

看着在特殊液体中依旧还在跳动的心脏，卢维安微笑地看向安娜，

“安娜，轮到你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