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号学仆坊市

阳光落洒林间，沿路留下一块块光斑。

抬头看向树林之外，远处便是如巨山一般巍峨耸峙的两仪学宫本宫，纵然是在广袤如国度的外沿地带也清晰可见。

药田、矿场、工坊等等，星罗棋布有序分布在这片地带，外宫杂役学仆们被安置在这边，由于地方大，基本上都是一人一居的情况，生活条件总体而言是不算差的。

两仪学宫没有想过在这方面苛刻压榨学仆，安排的普通差事只要保质保量做好，都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人工切割标准灵石所剩下的含灵碎片，大小形状不一，密度相对金银更高，很适合作为交易货币，以两作为单位。

像是白非墨，现在给学宫种植灵药，一个月能获得五两灵石碎片，因为没有花费，存了近一年，有五十五两，此刻全部带上。

跟着熟门熟路的刘妤姬，走在这条便捷道路上面，顺顺当当地离开原先的工作与居住区域。

白非墨左右看着，颇为多动，充满新奇，因为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边，更不要说距离更远的十号学仆坊市。

对于他的安于宅居，刘妤姬十分清楚，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却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还有这般少年心性的表现。

所以说，之前他是故作姿态，自己被忽悠了？还是说现在才是故作姿态，是在尝试诓套我？

她一时搞不清楚，没有多想下去。

幽静的林间小径好像一直都这么幽静，就像学宫外沿的学仆们表面上显得日子安逸，但实际上自然是不可能的。

“啊！”

突然响起的惨叫声，让白非墨瞬间收敛起散漫模样，转头看向那边，已然运转功诀，法力流淌过目，视力临时性提升，越过重重树木，看到远处的场景。

一个跟他们同样穿着学仆装扮的人，满脸痛苦之色，捂着一只鲜血不断在汩涌的断手，踉踉跄跄地急促奔跑。

透过那溢散凌乱的法力气息，白非墨自然看出对方也是个修仙者，比自己的修为还要精深，放在系统这边，大概就是普通之炼气初期这种怪修饰吧。

他顿时有些暗自紧张起来，还好那人只顾着逃跑，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观察，在其后面进行追逐，制造出断手的几人，更是面无表情，浑不在意闲杂人等的视线。

两边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不久之后随着一阵短促惨叫响起，树林深处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刘妤姬虽然没有直接看到，但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听到白非墨的讲述，她显得随意地开口：“大概是有人去偷盗丹药或者其他东西吧，这种事情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毕竟绝大部分学仆正常都不可能在三年里修到炼气圆满，那就只能不择手段了。”

两人因此插曲，变得沉默。

快步匆匆，太阳渐渐落山。

在天色变得昏暗里面，十号学仆坊市的大门终于映入眼帘。

“到了，十号坊市，不过不管一号十号还是其他的，你应该都没有来过吧。”

“确实没有来过。”

“呵呵，在坊市这边，只要肯花精力去找，又有足够的灵石碎片，你几乎能够买到任何学仆层次的东西。”

刘妤姬意有所指地这么说着，白非墨随意地点着头，此刻已经恢复到那种看啥啥新奇的表现，目光在昏暗里炯炯有神，简直像是在闪光似的。

看着他这样子，刘妤姬便明白，这人的确是随性宽和，留带少年心性，不过随即便忍不住暗自苦笑一声。

因为事实上，她的年纪比白非墨还要小上一岁，现在也就十七而已，按理来说，更应该残留许多年少懵懂，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至于白非墨是穿越者这事情？

前世是很年轻就撞了大运，这辈子前面十七年又是“坚忍藏持”的状态，现在是衔接上，自然留带年轻态。

他没有想改变自己这一点，刘妤姬苦笑完也恢复常态。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十号学仆坊市，迎面而来的，就是各种味道的混合，有好闻的也有怪异的，掺在一起，让感官灵敏的白非墨想打喷嚏，只能抬手轻揉鼻子以此止住。

人来人往，遍目灰袍。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色彩，一抹亮光掠过白非墨的视野边缘，余光瞥看过去，是一个快步匆匆的年青刀客，背上一把亮银刀闪闪发光。

紧接着还有欢快的声音，挪眼看过去，是一群正在街角玩闹的小孩子，白非墨知道他们的来由，是选择封禁修行的学仆们成家后生下的，要是也达到学宫的入学标准，在足龄之后也要经历父母一样的事情。

还有其他种种，这学仆坊市说是坊市，其实更像是一座城镇，在外围营造出一种更和乐于凡俗市井的热闹景象。

而深入到里面，就是迅速变得截然不同的场面。

白非墨左顾右盼的，突然有些悸动，猛地回正目光，看到前面刘妤姬带领自己走向的深褐色偏僻牌坊，在那里面走出一个魁梧身影，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左手齐肘而断，而右手又只剩下半个手掌。

整体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氛围，那炼气中期的修为更让寻常人等不敢靠近。

刘妤姬与白非墨避开来，等到人走远，她才语气复杂地开口道：“那就是选择第一条路，不封禁修行，给学宫当试药试法耗材的人。”

没等白非墨问说什么，她便扭身往牌坊里走去。

他挑了挑眉头，跟着走进去。

能感觉到经过一层微膜的感觉，继而是不一样的人声鼎沸，更大更重更古怪的味道汹汹扑面而来。

学仆们不再带有轻松安然，到处都充满着一种急迫感，主动招揽客人与推销商品的声音此起彼伏。

“来看看啊，新鲜的猪大肠！外宫养殖场精料豢养的肥灵猪，今天现杀的，只剩下几副了，先到先得！”

“上上等的灵香薄荷！足足五年份！吸一口飘飘欲仙，吞入腹忘记痛苦！”

“特价卖丹了！不管你是断肢还是烂腹，不管是你是脑残还是法紊，各种治疗续命丹药应有尽有！”

“……”

听着这些叫卖的声音，即便里面有许多东西，白非墨已经在书上看过，可这时候也有着耳目一新之感。

而且在道路两旁以及昏暗小巷里面，还有一些摊位并没有叫卖，摊主显得老神在在的，面前待售的商品更加珍奇。

透明缸中活动变形的“活泥”，被采摘下来却扎根空气生长的“奇草”，默默被迅速编织出来的鲜活“纸人”……

白非墨正忍不住看着，一名头颅畸形，像是曾经被塞进炮仗炸过一样的叫卖商贩自己跳出来，是注意到他那鼓鼓腰包的痕迹，搓着手笑得猥琐：“这位少年佳才，修仙问道怎么能没有护身法器呢？我这……”

刘妤姬不待他说完，快步匆匆地走远，于是白非墨也紧跟上去，甩开这个一看就很无良的奸商。

然后，就像是真的引爆炮仗一般，一个个商贩开始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推销。

白非墨运起法力，左右腾挪，避开一只只手一个个人，虽然引得许多人面色阴沉，但碍于明面上的规矩，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肥羊跑掉。

来到安静地带，白非墨回头看去，松出一口气，然后同样露出阴沉之色。

并不是因为他们是不良商贩，而是因为这些争先恐后的人，他们全都是畸形人！

这个断腿，那个割胸，这个脑袋像是被塞进炮仗炸过，那个肚子高高隆起像个球，里面还有东西在活动……各种五花八门的身体畸形样态，都是给学宫试药试法弄出来的！

不甘心断绝修行路的人们，选择这样挣扎向上的道路，结果并没有因此走向光明，而是在痛苦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白非墨望着这些徘徊不散的挣扎向上者，又像是从人缝里看到更外边的表面安然者，他略有停顿，然后转身迈步，脚步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