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驿更深刁斗寒,惊闻匪影匿荒滩。急挥铁戟分星夜,悄勒金羁破暗关。
剑挂霜华凝戍垒,车随月色转祁峦。甘州望断烟尘路,犹剩残更漏未残。
却说傅宝华一行人驱车赶马,离开了高台县城,沿着蜿蜒曲折、坑坑洼洼的驿道前行,一路上,他们聊谈着河西走廊的历史,说起北凉玄始四年(417年)和七年,北凉主沮渠蒙逊和西凉主李歆为争夺河西之地,两次征战蓼泉。最终西凉主李歆战死在蓼泉之事,不到午时,他们便抵达了地处蓼泉的抚彝城。
抚彝县城地处黑河南岸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开阔。它北通大漠,南临祁连山,东接甘州,西连高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作为丝绸之路张掖至高台段北路的关键要塞,这赶时髦一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蓼泉城,城周长一里七十二丈,高二丈五尺,墙厚二丈二尺,设有东西二门,门上各题有匾额。东门匾额为“东作”,城楼匾额分别题为“凭临黑水”“金汤巩固”“半壁长城”;西门匾额题为“西成”,城楼匾额分别题为“雄峙天山”“西陲保障”“玉塞屏藩”。
话说傅宝华一行人驱车赶马,不慌不忙地进了蓼泉城,在抚彝驿停下脚步,他们自是顾不上中午不中午,先行要吃了午饭再说,刚吃完午晚,正准备稍作休息时,当听闻抚彝县知县要来拜会。傅宝华根据这一路的经历,深知知县此来绝非善意,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于是,他当机立断,开言拒绝了知县的拜会,立刻下令出发,离开蓼泉城,随着便往六十里外张掖县的沙井驿走去。
沙井驿宛如一位沉稳而坚毅的守护者,静静地矗立在河西走廊的驿道旁,位于沙井村的正中央,整体坐北朝南,气势恢宏。整座驿站占地极为广阔,呈规整的长方形布局,一道厚重的夯土影壁墙将驿站巧妙地分隔成前后两个院子,功能分明又相互呼应。
前院是驿站的核心生活区,青砖灰瓦的房屋错落有致,正中是三间宽敞明亮的正房,专供来往的官员和贵客休息。两侧的厢房则是普通驿卒和差役的住所,窗棂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虽然历经岁月的打磨,但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院子中央设有一口水井,井台边常年放着木桶和木瓢,方便众人取水。东南角搭着一座简易的灶台,袅袅炊烟常常从这里升起,为驿站增添了几分为间烟火气。
后院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宽敞开阔,是马匹和车辆的天地,占地比前院还要大上几分。宽敞的马厩沿着围墙一字排开,能容纳上百匹马。草料房里堆满了新鲜的干草和饲料,保证马匹随进都能得到充足的喂养。院子里还设有专门的修车铺,铁匠和木匠随时待命,修理损坏的车马。
驿站的东西两面也建有房屋,东面是厨房和库房,厨房整日飘着饭菜香,库房里则存放着各种物质,从粮食、布匹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西边则是驿站的办公区域,驿丞的书房、帐房先生的办公室都设在这里,墙上挂着详细的驿道地图和公文往来记录。
沙井驿之所以得名沙井驿,乃是因为它坐落于张掖县西面的沙井村。沙井村的村民们也常与驿站往来。农闲时,年轻力壮的村民便会到驿站帮忙,或是运送货物,或者照料马匹,挣些外快补贴家用。而驿站也为村民们带来了外界的消息,每当有驿卒从远方归来,村里的老少都会围聚过来,听他们讲述外面世界的奇闻轶事。沙井驿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将沙井村与广袤的天地紧紧相连,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与历史的流转。
却说傅宝华一行人,驱车赶马,沿着蜿蜒曲折、坑坑洼洼的驿道,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聊说着“此地当年孝武开,每怀往事费徘徊,安丰归汉北凉灭,一样英雄割地才。”“居延海外一沙洲,弱水甘心向北流;虽然不比东瀛景,也作桃源几千秋。”“月里嫦娥不画眉,只将云雾作罗衣。不知梦逐青鸾去,犹把花枝盖面归。”绿荫丛外麦毵毵,竟见芦花水一湾。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老听笙歌亦解愁,酚是因遣合甘州。行追赤岭千山外,坐想黄河一曲流。日暮岂堪征妇怨,路傍能结旅人愁。左绵刺史心先死,泪满朱弦催白头。”等诗词,以及历史典故,一路上马不停蹄,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走过了古寨堡、九眼泉、沙河,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终于欢欢喜喜地到达了沙井村。
且说傅宝华一行人,风尘仆仆、鞍马劳顿、经过一日马不停蹄、快马加鞭的奔波,终于在暮色四合之时,缓缓驶入了沙井驿。
傅宝华、过剑飞、赵修远等人心中满是欣慰,他们深知,这一路行来,马儿比他们这些骑乘之人更为辛苦。驮着人拉着行李,日复一日地超负荷地行走,马儿们早已是疲惫不堪。于是,一进驿站,他们便先行喂马,让这些忠实的伙伴饱餐一顿草料,好好歇歇脚。待马儿们吃得差不多了,晚饭也刚刚做好。众人这才围坐一起,享用起热气腾腾的饭菜。饭菜虽不精致,但在饥肠辘辘之时,却显得格外美味,众人吃得狼吞虎咽。仿佛要将一天来的疲惫都随着这顿饭菜一同咽下肚去。
用过晚饭后,众人皆感困意袭来,随着便纷纷回房歇息。然而,唯有那过剑飞,或许是白日里在马背上颠簸得还不够尽兴,又或许是这沙井驿的夜晚另有一番风味,一番抹洗后,不但让他毫无睡意,而且还想出外走走,于是,他起身披上一件外衣,便信步走出了驿站,打算到街上转转,领略一下这沙井村夜晚的风情。
沙井村的夜晚,虽不如大城市的繁华喧嚣,却也有着一种别样的宁静和祥和,街道两旁的住户大多已经关门歇息,只有几家大门还敞开着,里面的人还在为生活忙碌着。
过剑飞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时而驻足欣赏街边夜景,时而侧身倾听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心中倒也觉得十分惬意。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从东往西闲逛之时,不经意间一抬头,竟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由东往西向村外走去。他心中微微一惊,赶忙定睛细看。此人正是白天在路上,自己离开队伍大解时所遇到的那个人!
当时,过剑飞只是觉得此人眼神闪烁不定,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并未多想,只是匆匆一瞥便擦肩而过,可如今,在这漆黑如墨的街头再次相遇,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那种怪异的感觉瞬间被放大了。过剑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与这个神秘人再次牵引到了一起。
刹那间,久经沙场的过剑习,心中一动,为了弄清此人的身份,他决定暗中跟踪,于是,他立刻放轻脚步,缓缓放慢速度,悄然移身到路边,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人身后,想看看到此人出村究竟有何企图。
夜幕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随着时间的悄然推移,愈发深沉、愈发浓稠。起初,天边还残留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暮色,像是淡淡的墨痕,轻轻勾勒在天际,然而转眼间,那最后一抹暮色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在耳边低吟浅唱,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夜的精灵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人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人跟踪,一路上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与慌乱。他脚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每一步都带着急切与不安,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很快,他便走出了村子,踏入了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旷野。
在距离村头约有四五百米的荒僻之地,夜色如墨,将周遭的一切都染成了深邃的黑色,隐隐约约间,几匹马安静地伫立着,马身在微弱的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偶尔虞我甩动一下尾巴,发出轻微的“唰唰”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马的旁边,立着几个身影,宛如如黑暗中浮现的幽灵,他们身形魁梧彪悍、每一寸肌肉都在衣衫下隐隐隆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仿佛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准备随时扑向猎物,他们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脸上沟壑纵横,透着岁月的沧桑与狠厉,一双双眼睛闪烁着凶光,犹如暗夜中的寒星,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厉与贪婪,仿佛只要看上一眼,灵魂都会被其吞噬,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聚在一起,脑袋凑得很近,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被这寂静的夜风听了去。他们张牙舞爪,时不时地朝村子方向比比划划、指指点点,脸上露着狡黠的笑容,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当那人距离他们还有百十米的时候,便扯着嗓子开口招呼起来:“强哥,你们来了!”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讨好与急切。
被称作“强哥”的那个人抬起头,立刻便朝着那人望去,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笑容;“是的,俊民兄弟,情况怎么样?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俊民连忙快步走到他们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没什么特殊情况,他们现都住在沙井驿站里,咱们的人都来齐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强哥。
强哥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哪里,人还没来齐呢,就我们几个先到了。朱睿、刘从容、马麒麟他们还没有到,不过,咱们不是约定好了三更动手吗?时间还早得很,有的是时间等他们。”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到手的财富。
“你们吃饭没?”俊民又关切地问道,肚子却不争气地发了一阵咕噜声。
强哥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吃过了,怎么你还没吃啊?”
那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道:“是啊,我……”
强哥没等俊民把话说完,便抢先一步接话道:“俊民,你是不是又赌博把钱输光了。才没钱吃饭啊?”
俊民笑着解释道:“那里,主要是我没有计划好,准备不充分,没想到这地方也没有饭店,我都快饿坏了。”
强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俊民兄弟,不用着急,我们带的要,老六,去给俊民拿点干粮。”
被称作“老六”的人应了一声,连忙从身后的包裹里翻出一包干粮,递给了俊民。俊民接过干粮,如获至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模样仿佛几天没吃过饭似的。强哥等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阴鸷的表情,继续商议着晚上的行动计划。
却说过剑飞一路悄悄跟踪而来,当看到俊民停下来不在前行时,心中猛地一紧,生怕暴露了行踪,他自也不敢靠得太近,立刻停下了脚步,他屏住呼吸,坚起耳朵,怒力想要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然而,无奈距离较远,隐隐约约听到“朱睿、刘从容、马麒麟、以及三更动手”之类的字眼时。过剑飞心中禁不住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他意识到,这些人极有可能是马匪,正密谋着晚上对他们一行人下手!
过剑飞深知,此时若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引起对方察觉。他不敢耽搁片刻,小心翼翼地转身,沿着来时道路,一路上,脑中思考着应对之策,随着便匆匆返回了驿站。
夜,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眨眼间,一更天梆子便“梆——梆——”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的敲响的警钟,打破了夜的宁静。
且说过剑飞,三步并作两步,一进驿站,脑海中还在想着马匪之事,他顾不上回自己的房间,便直奔押解官傅宝华的房间而去。
却说押解官傅宝华,刚刚用热水抹洗完毕,正准备宽衣上床休息,猛然间,听到过剑飞急促的敲门声,他不禁吃了一惊,但他深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过剑飞是绝不会这个时候找自己。于是,他连忙起身,立刻快步走到门前,随即便打开了房门。
过剑飞看到傅宝华,自也没什么客套,随着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在街上看到马匪密谋晚上抢劫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傅定华听后,不禁吃了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同,必须慎重对待,他立刻便与过剑飞商议应对之策。
过剑飞眉头紧锁,他深知,马匪既然已经盯上了他们,留在驿站无颖是坐以待毙,那马匪凶狠残暴,一旦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能确保货物及众人的安全,他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随着便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傅大人,对于这事,我反复思量,俗话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今马匪虎视眈眈,咱们不如也采用这走为上策,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样既能避开了一场血光之灾,也甩开他们,你看如何”
傅宝华沉思片刻,立刻点头同意道:“行,那咱们什么走最为妥当?”
过剑习略作思索,答道:“二更天吧,那时大部分人员都已休息,夜色正浓,便于掩护,而且咱们的马儿也已吃饱喝足,有了力气。”
傅宝华点头道;“行,那我现在就去通知李望轩、赵修远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行,你去通知吧,我出去监视马匪的动向。那些马匪狡猾得很,肯定不会轻易放松对咱们的监视,万一在咱们离开时被他们察觉。那就麻烦了。二更行动前,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过剑飞说着抬腿出门,转身回到自己屋内,迅速换穿了衣服,拿起宝剑,随后出了驿站,便去监视马匪的动静。
时间在紧张与不安中悄然流逝,一更天很快便过去了。眨眼间,二更天的梆子声便在寂静的夜里“梆——梆——”地响了起来。
随着二更天的到来,早已做准备的傅宝华一行人,自不敢有丝毫迟缓,立刻悄无声息地套好马车,随后便静静地等待过剑飞的消息去。
时间不长,众人看到过剑飞从外面回来,自不迟缓,立刻听从命令,悄无声息地驱车赶马,离开驿站,沿着蜿蜒曲折的驿道,随着便朝着甘州城方向,不慌不忙地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