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王宝器跟在旁边的,那肯定就是柳宁嘴里的姚红英了。
姚红英脚步轻快的走到柳宁旁边,背着手,一双桃花眼在冯春身上打量片刻,明显有些好奇。
不得不说,冯春高大英俊的形象对于十七八的女学生颇有杀伤力。
“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郭凯敏啊?”
她笑着眨眨眼,话语像密集的子弹。
“你也是101的吗?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怎么不穿校服呢?不会是……新来的老师吧?那也太年轻了!还是隔壁燕大的?”
冯春有些无语,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柳宁,摸摸鼻子,张嘴学起了津门腔调。
“嘛玩意儿?学校?我没考上高中啊?”
姚红英脸上的笑容凝固,“哈?没上高中?那你是——”
“——文盲啊!不过你别着急啊!咱没文化,但是别的咱有。”
姚红英又好奇起来。
“有什么?”
“有哏儿!”
冯春露出牙齿,自信地拍拍胸口,信口表演起来。
“来到了天津卫,嘛也没学会!我学会了开汽车,压死二百多……”
不得不说,津门方言的性缩力是有保障的。
眼看着姚红英从面色微红小鹿乱撞,一脸好奇,到现在面色平静如死灰,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在旁边见证一切的柳宁已经忍不住快要笑出声了。
她只能抿着嘴别过头去。
后面的王宝器咧嘴直笑,根本就没听清楚几人说的什么,眼看姚红英不说话,他腆着脸凑过来介绍起来。
“姚!这是我们院的冯春!春哥,这是姚红英。”
冯春闻言点点头,“你们是一个班的?”
“吃甘蔗?”王宝器睁圆了眼,“我们没吃甘蔗啊?”
姚红英没好气地冲王宝器喊,“别在那读唇语了!他问我们是不是一个班的!”
“哦哦!不是一班的,二班,二班!”
王宝器指指自己、柳宁和姚红英,认真纠正,“我们仨都是二班。”
冯春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刘婶每天都在屋里大喊了。
旁边的关晓北过来解围,“行啦行啦!赶紧歇会儿吧!一会儿该吹集合哨了。”
姚红英白了关晓北一眼,伸手拉着柳宁跑到一边坐着说话去了。
剩下三个哥们儿面面相觑。
关晓北干脆凑过去研究起冯春的二八大杠。
“啧啧,凤凰的就是棒!我爸那辆金鹿就不行,链子坏了好多回了,轮圈都生锈了,最可气还是个倒闸!哪像你这个,还有全链盒,真好!”
他仔细摩挲着电镀的车把、车圈、和黑得发亮的车架,再看看链子盒上又亮又细腻的黑色烤漆,满眼都是羡慕。
“借我骑骑行吗?”
“行!”冯春挥挥手,关晓北大喜过望,推着车子跑到对面空地上过起瘾来。
王宝器抱着腿坐在旁边,脑袋却朝姚红英的方向歪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神”。
冯春看着这小子,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这个时间,自己已经跑去通县上班了,平日里都是周末才跑到奶奶家来,但是哪怕就在那些仅有的记忆里,都能清楚记得,王宝器高考完之后非要跟姚红英报一个学校,结果痛失上学机会的经历。
本着能劝就劝的想法,他干脆从书包里拿出纸笔,毕竟跟王宝器说话聊天实在是费劲。
【你准备报哪个大学啊?】
王宝器接过一看,低声回答道,“她报哪,我就报哪。”
【那你俩成绩差不多?】
“她比我好。”
那岂不是舔都舔不下去了?
冯春试图提醒他,于是写道,【你没觉得她不喜欢你吗?】
王宝器愣了,不解的看着冯春,“可是她总朝我笑哎。”
毁灭吧!
冯春收起纸笔,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想跟他分析一下“朝你笑和嘲笑”的相似程度,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最后只低声喃喃自语,“手长拉不住命短的,良言难劝该死的。”
王宝器盯着他的嘴,努力破解了半天。
“你说我应该趁现在多看两眼?”
冯春只是敷衍着点头,心想跟他聊天果然还是要极具耐心。
不知什么时候,关晓北也骑累了,几个人在坡上休息了一会儿,日头渐渐吹下去,集合的哨子终于响了起来。
众人起身拍拍衣服,各自带上家伙器具分道扬镳,冯春跟几人挥挥手,蹬上车子绝尘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潇洒背影,姚红英又有些不舍,拉着柳宁确认道,“他真是个整天打架,不学无术的混混吗?”
“这还有假?”关晓北挑眉,“你去圆明园附近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冯春的大名。”
眼看关晓北都这么说,姚红英终于死心了。
再看看一旁伸手帮她拿工具的王宝器,她敷衍地挤出一丝笑容,一行人朝着集合点走去。
这年头高中还没有晚自习,饶是如此,作为走读生的柳宁放学回到家时天也已经黑透了。
不过跟自己老爹一个单位的好处就是可以坐自行车回家。
父女俩推门进去,柳志国扎住车子,柳宁习惯性的瞅了一眼门口的几辆自行车。
生锈陈旧的大金鹿是关伯伯的,两辆飞鸽是爸妈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辆崭新的凤凰。
她眨眨眼,转身合上门,跟着柳志国迈过月亮门,走到内院。
窗户透出的暖光依稀照着庭院,俩人推门进去,屋里是蒸腾的热气和扑面而来的香味。
正围在蜂窝煤炉前躬身忙碌的张小五听到推门声,扭过头来。
“回来啦!”
“嗯。”柳志国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香味,“鱼汤?”
“没错!”张小五咳嗽一声,絮絮叨叨地说道,“今天食堂剩了两条鱼,我要了一条,才几毛钱,占了大便宜了!今儿晚上咱炖鱼吃。”
张小五在国营食堂工作,正式职工,主要干白案。
老话常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官”,有了这个身份便利,一家人的伙食一向丰富。
柳志国挺开心,扭头冲柳宁嘱咐道,“写作业去,等会儿叫你。”
“好。”柳宁点点头,背着书包进了屋。
不一会儿,鱼汤出了锅,一笸箩饼子也馏好了。
一家人围在桌前,张小五找了小碗给仨人一个盛鱼汤,柳志国干脆从橱柜顶层摸出半瓶老白干,倒了两盅。
看着鲜美白嫩的鱼汤,他端着杯子朝柳宁感叹。
“哎呀,可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