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卢克·托德走进了阿卡姆市警察局。
为了今天的审讯工作,他特意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金边眼镜,熨烫得当的西装笔挺而合身,淡金色的头发在发胶和灯光的作用下亮得惊人,展现出完美的社会精英外表。
在一楼报案大厅里,卢克不太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默契地钻进了两部不同的电梯里。
片刻之后,卢克用兰道尔式的有力步伐,走进了警局二楼的茶水间,而阿卡姆市司法局派遣来的检察官朱利安·毕肖普三世已经等在了那里。
此刻,他正懒散地靠在台球桌上,手里把玩着有些掉漆的球杆和已经磨损到看不出形状的巧克,两个警局公用的变色马克杯被他随手放在台球桌的边缘,上面已经因为咖啡的温度,浮现出了“好警察&好爸爸”的连笔字样。
“你来警局做什么,哦,圣乔治路的那个案子?”卢克一边问着,一边抄起了其中一个杯子,送到面前闻了一闻,“啧……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朱利安坏笑着,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在卢克的眼前晃了晃:“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咖啡也是我自己带来的,包你满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吓人的,”在卢克不认同的眼神里,他乖巧地收回了酒壶,“今天是兰道尔女士吗,但我记得她对酒精没那么大敌意来着?”
“很遗憾,你猜错了,”卢克耸了耸肩,“今天是老杰夫,他在年轻的时候可是著名的道德楷模。”
他低下头,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惬意地呼出一口气:“呵……真不错。”
深知好友秉性的朱利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持续了整个周末的心理治疗并没有给卢克带来什么伤害。他干脆丢下手中的球杆,端起另一个马克杯喝了一大口。
短暂的沉默后,在酒精和咖啡因的联合作用下,朱利安开口问道:“那么,第一次独自面对嫌疑人,感觉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在我见过的所有杀人犯里,拉娜·威廉姆斯的愚蠢程度,可以排得进前三名,”卢克又喝了一口,手中的杯子已经见了底,“她完全没有被审讯过的经验,甚至没有做出有效反驳的能力。”
“在她开口后,海岸巡警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找到了乔什·费舍尔,他在严重醉酒的状态中被推下了二十米高的悬崖,摔在礁石上当场毙命,法医实验室的实习生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用的工具是铲子和塑料袋。”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刚从重案二组顺来的现场照片,直接塞到了朱利安的眼前,毫无准备的检察官被血肉模糊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往后连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了台球桌的拐角上,痛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嘿!”他发出了一声以他的年龄来说,有些过于尖利的惊叫。
从茶水间门口路过的一名911接线员被声音吸引,探头进来确认情况,朱利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不露出一点破绽,甚至向她举起了马克杯微笑致意。
“卢克,能不能不要把人格模拟突然从兰道尔教授切换到我……这样很吓人的!”在那名接线员离开后,他揉了揉被撞到的部位,有些无奈地向对方抱怨。
“这是为了向你证明,你本人是一个多么让人讨厌的家伙。”卢克抿下最后一口加了料的咖啡,把空杯子丢进了茶水间的清洗槽里。
对他来说,恶作剧的最简单办法,就是直接模仿朱利安的人格,毕竟,人总是会栽在自己手里的。
“稍等一下,我需要换回去。”他微微闭上眼睛,用极短的时间完成了一次冥想。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表情与仪态都已经变得与年轻了十五岁的杰夫·兰道尔别无二致。
朱利安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快速切换,并没有对此做出评价,而是在确认友人已经准备好之后,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看了最新的报告,被埋在圣乔治路35号车道下面的那个孩子——艾文·诺特——死于过量违禁品,法医已经在他的股动脉上找到了注射痕迹,并根据这个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那个愚蠢的女人从街上拖来了一具尸体,埋在车道下面,”他的嘴角快速地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厌恶的微表情,“而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在自己弄到可以买下那幢房子的现金之前,阻止房屋被交易到他人手中,如果不是被海外的投资者打断了计划,她可能已经成功了。”
“司法局已经作出了决定,在达成认罪协议后,以一个二级谋杀罪和一个侮辱尸体罪联合起诉,”朱利安仰起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有些含混不清的说。
卢克快速估算了一下可能的刑期——终身监禁,15年内不得假释。
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是个十分适合拉娜·威廉姆斯的结局”
“真是遗憾,马萨诸塞州没有死刑……”朱利安笑了笑。
卢克皱起眉头,用极快的语句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建议你在公开场合或者是和其他人闲聊时使用这个话题,”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搭配上今天的这身社会精英装扮,更显得咄咄逼人,“废死与素食、动物保护还有性别议题一样尖锐,这不利于你在这之后的政治生涯。”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个傻子!”朱利安抗议道。
卢克的回应则是从鼻子里喷出的一道气息:“哼!”
朱利安有些难以直视的撇过了头,他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朋友顶着一张还算帅气的脸,却做着和两位年长而古板的兰道尔教授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他叹了口气,知道没办法和披着老兰德尔教授人格的卢克争辩什么,只能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今天又有麻烦的案子?”
“是的,”卢克也不想再和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闹下去,简短地回答道,“还是之前的女童失踪案。”
“上周一整周,刑事重案组都在全力搜索她的下落,我们征用了全市的消防员与志愿者,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上周四,两名摩托车骑手在洲际公路附近的农场外围,发现了小蒂芙妮的左腿,在那之后,FBI立刻介入了调查。”
“由于她的父母至今没有收到勒索信,带队的高级特别探员查理·特纳认为,案件可能与恋童癖群体有关,并调高了嫌疑犯的危险评级。”
“FBI的法医实验室在周末完成了初步检查,创面非常完美,应该是出自于训练有素的外科医生之手。”
“嘶……”朱利安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还活着吗?”
卢克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目前只能确定,小蒂芙妮在那条腿离开她的身体时还活着,并且处于全身麻醉之中,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我们已经获取了全市所有外科与麻醉科医生的名单,并与已知的性犯罪者以及他们的交际圈进行了交叉对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至少需要面对十二个变态,这也是我选择在今天模仿杰夫教授的理由。”
“他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所以在和那些混蛋打交道的时候,能够更加的不择手段。”他一边说着,一边推了一下眼镜,这让朱利安有了一种身处于大学课堂之中,并即将被讲台上的杰夫·兰道尔教授点名回答问题时,那种令人熟悉的紧张感。
“该死的周一。”朱利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面前的朋友感觉好受一些,呆滞了一小段时间后,才勉强从嘴巴里憋出了一句有些蹩脚的话语,试图将卢克即将面临的一切,都推给无辜的工作日。
好吧,也许不那么无辜。
卢克忍不住笑了笑:“是啊,这该死的周一。”
“谢谢你的威士忌和咖啡,周一忧郁症的时间到此结束,我得去工作了。”